兩人走出心理諮詢室後，下到一樓的噴泉廣場，順著通往操場的綠蔭小道漫無目的地走著。
“大航，你說——”向南率先打破沉默，“我們真的能打破輪迴嗎？”
周宇航的回答不著邊際：“向南，你現在幾歲？”
“哈？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想知道你現在是以什麼樣的眼光看待這件事。”
向南聽懂了，苦笑了一聲。
“在學校裡問我這種問題，你不覺很蠢嗎？”
“也是，我發現我們一穿越回來，馬上變得像小孩子了。”
證據就是，周宇航現在對籃球興趣很大；工作後反而能幾個月都不碰球，只在公司團建的時候露兩手，手藝也生疏了。
“如果我是未來那個南航畢業的向南，”此時身邊的同伴也開始自我剖析，“一定不會問‘真的假的’這種問題，只會盡全力去做。”
“那我們為什麼不盡全力去做呢？”
“你這……”向南總覺得這話怪怪的。
“對吧？”周宇航神經大條地邊走邊做了幾個擴胸，“現在不去做，為什麼要推到以後呢？”
“別說你又想打球。”
“靠，又被你發現了。”
周宇航訕笑，強行忍住手癢。
向南悄悄瞅了眼這人手臂上清晰有力的肌肉線條，完後喉結做了一個清晰有力的週期運動。
總覺得周宇航穿校服比起穿病號服更有……張力。
當然，不穿最有了。
誒，那如果現在的他和以後一比，哪個更……？
向南咬了咬下唇，都很有好嗎！
“算了，等解決完這破事再打球！什麼輪迴、迴圈，五百天、六年的，通通都去死。”周宇航照常釋放著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
對此向南的評價就一個字：“溜。”
“走吧，先去吃飯。我待會給黑鬼他們發條訊息，就說612今天開個緊急會議，我看誰敢缺席！”
“合著我也得參加咯？”
“那是自然！”
向南嘖嘖稱讚，難怪他見到後來見到周宇航，脫口就是“周總”，確實很有領袖氣質啊。
眾人拾柴火焰高，這事兒確實得跟兄弟們好好商議。雖然哥們幾個除了向南，學習都不咋地，但關鍵時刻誰也不會掉鏈子。
南風中學的食堂還算有良心，至少不給學子們喂預製菜。兩人在三樓隨便吃了點大眾自選餐點，幾碗大白飯下肚，腸胃總算給穩住了。
“下次再輪迴，我一定要吃點好的。”周宇航三五下喝乾了紫菜湯，“三星米其林大餐，你請客。”
向南嗤笑一聲，把舀了一勺梅菜扣肉塞嘴裡，“憑什麼我請？”
“就憑你是空少，光鮮亮麗體面。”
周宇航毫不避諱，從向南餐盤裡夾了塊肉吧唧吃掉。
“飛機飛多高，你工資就有多高。”
“那我看你不也是高階白領啊，全套西裝加大腕錶，人模狗樣的。”
向南也從他那兒夾了片蘿蔔——瘦肉換蘿蔔片，這個交易怎麼有點虧？
“哎，都是打工人嗷，可別瞎攀比。”周宇航把手臂視為餐巾紙，抹了抹嘴。“這一‘單’你要是‘保’下來，你們航空公司少不了給你一大筆獎金，三五萬怎麼也得有吧？”
“這算盤打的，都打到六年後去了。”向南大口嚼著飯菜，險些噎住，“先保下來再說吧，八字沒一撇呢。”
“行了，我吃完了。”周宇航嫌不夠吃似的，把鐵做的碗筷敲得叮噹響。“再給你一分鐘，一起回我寢室去開會！他們這會應該全都在呢。”
“得令。”向南笑著開始風捲殘雲。
“慢點，沒人跟你搶！我剛逗你玩呢。”周宇航瞧他那樣，發現自已很難把眼前的人跟“天上飛的”扯上關係。
從食堂裡出來，兩人也沒空去校園漫步消食，徑直往宿舍樓走來。
進門那一瞬間，向南隱約覺得哪裡不對。
……燈怎麼沒開？
難道他們是第一批迴來的？
周宇航半個身子剛踏進門，身上冷不防被個軟綿綿的東西拍了一下。
是個枕頭？
隨後歡呼聲接連響起。
“恭喜航哥出院歸來！南中再添風流人才！！”
燈啪一聲亮了，眾人在黑鬼的指揮下，把毛巾呀枕頭呀練習冊什麼的，天女散花般一股腦拋在他倆身上。
“行了，行了……哎！這啥！”
黑鬼趁周宇航抬起手臂護體的空當，把一條滿是皮卡丘的被單劈頭甩在他臉上，後者霎時間變成一隻可愛的幽靈。
小齊和大龍晃著椅子，把地板震得咚咚響；浩子拿出好幾個自已的鐵衣架，把行軍床的床欄敲得跟架子鼓似的。
向南被這群樂子人嚇得直往外跑。
好在大家鬧騰歸鬧騰，分寸還是有的。幾分鐘後，所有人已經把各自書桌下的椅子擺成一個圈，在宿舍正中排排坐好。
向南坐在多出來的那把椅子上，翹起的二郎腿幾乎蹭到右邊周宇航的膝蓋。
大龍一看樂了，說向子你也別走讀了，就在咱612住下來吧，正好睡航哥下鋪，這樣他晚上起夜也能輕點——多少得顧忌你這大活人是不？不然就他那佛山無敵腳，早晚得把床板踩塌。
“住宿費你給我交啊？”向南笑罵，“一個學期四位數呢！”
“讓大航打工養你唄！反正你倆都……”
周宇航眯起眼睛：“都什麼？”
“都拜過把子，拜過把子……”大龍舉手做抱拳狀，可惜怎麼看都像是打架前的挑釁動作。
“讓他養我，我早餓死了！”向南哂笑，“獎學金的門檻都摸不著呢。”
“哎哎，過分了啊！”周宇航面子上掛不太住，“你航哥好歹也算南中一棵草，出去下海也有人要。”
“多吃點腰子吧你。”向南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誰剛從病號房裡回來。”
周宇航一提到這個就頭疼，一聲喝令讓大家討論正事——討論他倆的正事。
“啥正事啊？航哥你要走啊？”小齊眉頭一皺，“跟向子一樣，走讀去？”
浩子忙扯住他：“可別烏鴉嘴。咱612到畢業前都不會散，我說的！”
“都別亂猜了。”周宇航沉聲道，“你們有誰平時……看小說？什麼回爐重生流之類的。”
大龍本來挺樂呵的，一聽轉樂為憂：“航哥你要當作家啊？那還不如下海呢，你能吃得慣泡麵啊？”
浩子和小齊也隱隱覺得不對，周宇航在宿舍別說用功看書了，連躺床上刷手機都不看帶字兒的——要麼是直播，要麼就是球賽。
周宇航正想解釋，轉念一想，在向南的背上拍了拍：“要不你來？之前在陳老師那說了一通，有點累了。”
切，跟美女老師說就是你來，跟兄弟們說就是我來。
虛偽！雙標！向小爺才不是你的工具人！
見周宇航滿懷期待地盯著他，向南只得開口，同樣先從六年後的墜機事故說起。
當然，講述的時候自動隱去了他對周宇航好幾次的深情告白。
黑鬼大龍他們幾個聽得很認真，向南嚴重懷疑他們上課要是也這麼認真，考上什麼清北復交都不是問題。
向南費了三斤口水才把故事講完。612寢室在他說完最後一個字後出現了一段詭異的沉默。
“怎麼都不說話？”周宇航素來喜鬧不喜靜，見場面逐漸淪為一潭死水，大有往裡面投個石子的想法。
又等了一會，還是沒人發言，周宇航索性直接點名：
“黑鬼，你有啥好點子不？跟大家交流下唄？”
黑鬼笑得很勉強：“那啥，我嘴一向很笨，要不讓大龍來說？”
大龍當即就開始擊鼓傳花：“我？我嘴裡蹦不出一個洋屁來。浩子你來發表下高見吧。”
“啊？我能有啥高見？”浩子把身子往後一縮，“要不……還是小齊你來吧。”
小齊人整個人都懵圈了：“怎麼又推到我身上來了？你們這麼不講義氣的嘛！”
沒人響應他的道德指責，都等他繼續說下去。五雙眼睛十顆珠子聚光燈似的往他臉上打。
“咳咳。”小齊見狀只得發表一通不痛不癢的官話：“這種超自然的事兒吧，咱普通人沒經歷過，也不好妄下定論。你們要是問我考試作弊心得什麼的，或許我還能說上兩句。”
“瞧你那點出息！”周宇航搖搖頭，他就不該指望這幫孫子能吐出什麼象牙來。
“要不……還是請本次事件的主角出來說兩句？”小齊雞賊地把矛頭指向向南，“你說是不，向哥？”
向南長嘆一口氣，正準備發表一通高論，卻突然眼尖地瞄到什麼，話到嘴邊立馬變了個風向：
“……大龍，我昨天讓你幫我放航哥桌上的東西呢？怎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