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這樣玩是吧?
周宇航從客廳的冰箱頂上摸出香菸盒跟打火機,給自已陪了一根。
讀大學的時候因為到處參加活動,有時要做ppt、開小組會議或準備競選,又要兼顧學業,忙到半夜都是常事。
曾經說過不會抽的煙,不知不覺也就拿起了這麼多年。
煙霧在狹小的空間裡升騰,竟然沒把沙發上的人燻起來。
周宇航又來到窗前,緩緩推開窗戶。
這裡不比學校,專屬於鬧市區的嘈雜聲幾乎是瞬間灌進來。
沿街的小攤販吆喝叫賣,馬路上的車輛互相問候,連路過的狗都要叫喚兩聲。
客廳裡的睡美人哼唧了一聲,翻了個身繼續躺平,對別人都開始奔波忙碌的事實充耳不聞。
周宇航實在忍無可忍,這小子咋這麼能睡呢?你哥我都起了,你還想賴床啊?
於是快步走到沙發後面,一個俯身捏住他的鼻子。
向南霎時就應激了,像個溺水的人似的胡亂揮舞了一通手腳,整個人從沙發上彈坐而起,從周宇航的魔爪下掙脫出來。
“我靠,這是哪裡?”向南醒來後環視四周,嚴重懷疑自已被綁架了。
周宇航拍了拍他的臉蛋:“這是我家,還能是哪?先說好,你航哥我又變成社畜了,沒空陪你玩校園大冒險了。我……”
向南沒等他說完,雙手條件反射地護住胸口,怒斥道:“周宇航!你昨天把我怎麼樣了?我為什麼睡在這裡?”
“不是,我啥也沒幹啊!”周宇航抓了抓略顯凌亂的腦袋,“你還不相信我的人品嗎?我是那種人嗎?關於你怎麼來的,我也一點頭緒都沒有。頭屑倒是有一些,可你也不要啊。”
“少貧了,讓我好好想想。”向南抬起右胳膊撐住昏沉的額頭,就這麼一個舉動,帶動他的大臂肌肉火辣辣地疼起來。
是了,昨天沒排班,他一個人在公司宿舍樓下的健身房裡,跟著私人教練在器械上折騰了一下午。
嗯,操練得著實狠了點,痛得他嗷嗷叫。但這不也說明請私教的錢沒白花麼?練完後還對著更衣室的鏡子來了個爆衣,發現肩背的維度肉眼可見地寬闊了不少。
不,不對。大大滴不對。
他“昨天”明明在跟周宇航玩校園大冒險——呸,是深入分析交流案情呢,周宇航還要邀請他去612住了一晚。可惜這沙雕沒把花儲存下來,害得他倆再次進入輪迴。
又不對。昨天他確實在健身房賣力流汗呀,肌肉記憶做不得假。
到底哪段記憶是真的?亦或都是?但他偏偏沒有任何進到周宇航家裡的記憶,難道他斷片了?
直到周宇航抽完了一支菸,兩人都沒再說話。
救場的還是周宇航的老闆,“叮鈴鈴”一個電話打過來,周宇航厭煩地“嘖”了一聲。
一通職場上公事公辦的交流後,剛還拍著馬屁的周宇航電話一掛就把手機扔在了一邊。
“你打算怎麼辦?”周宇航問。
“班還是要上的。那你呢?”向南反問。
“差還是要出的。”
“那不就得了?走一步看一步唄,大不了繼續輪迴。”向南一腳踹開被單,一骨碌爬了起來,毫不客氣地走向衛生間準備洗漱。
“……新的牙刷在壁櫥上邊。別跟昨天一樣,又用我的。”周宇航在他身後大聲提醒道。
“好奧傲。”向南拉長了聲調。
衛生間還算乾淨,衛浴傢俱一應俱全,就是洗手檯稍微矮了些,大概是按照房東的身高量身定製的。
向南對著鏡子齜著牙正洗刷刷呢,周宇航走到他身後輕輕把雙臂搭在他的肩上。
“作甚?”向南含著泡沫說。
“你不想聽我的計劃嗎?別說昨天給你的紙團你沒收到啊。”
周宇航的聲音跟他的重量一樣沉。
“你不是要幫大龍他們問問題嗎?別說你把問題忘了啊。”
向南把嘴裡的泡沫一吐而盡。
“哎,你這人好玩吶,分明是你讓他們問六年後的自已問題的。”
周宇航繼續在向南寬闊的脊背上施壓,逼得身下人挺直了腰板跟他對抗。
“你這人才好玩,你自已的舍友的忙,當然是你自已來幫。我只是提個建議罷了。”
“好吧好吧,我現在就挨個打電話去問。”周宇航無奈道,“我估摸著還有下一次612全員會議。答應的事還是要辦到,不然我這老大不好當啊。”
“那是必然,除非你今天就能把事情解決了。”向南用熱水潤了把臉,又順手借了點發膠搞造型。
半小時過後,兩人捯飭完,同步率賊高地出了門,準備去往相同的目的地。
等電梯的時候,向南意外發現某人租的房子又特麼是六樓。
6年。612。這回門牌號是602。跟6過不去了是吧?
你咋不把航班號改成6666呢?
周宇航帶他在樓下阿姨的早餐鋪買了早餐,他請客,向南愉快地同意了。
“對了,你的計劃到底是啥?”
向南邊啃著燒麥邊問,又大力吸了口豆漿,滿齒的人間煙火味兒。
“四個字:隨機應變。到時候默契點,看我眼色行事。”
周宇航早就一口乾完了手裡的包子。
兩人搭乘同一班地鐵,在同一時刻來到了藍天機場的一層大廳。向南一到地方就匆匆告別,快步往員工專用通道跑去。
周宇航很想拉住他說“要不你帶我進去得了,這樣我也少排點隊”,可惜門口實名制的閘機不允許。
他只能乾瞪眼看著向南一溜煙跑遠,輕車熟路地進入一部透明玻璃電梯,裡頭還有好幾個跟他穿同款制服的空姐空少,向南一一陪笑打著招呼。
電梯緩緩上升,好似升入天國。
這麼說好像有點晦氣,但其實也沒錯。空乘每天都跟無腳鳥似的在天上飛呀飛,應該算是最接近“天使”的職業了吧。
畢竟離天空那麼近呢。
等到周宇航按部就班完成所有登機手續,7074號航班已經候在跑道上了。
提著各色箱包的旅客們魚貫而入,一切都和前兩次輪迴沒有區別。
只是周宇航這次沒再跟個小丑似的,臨行前還搗鼓他那破拉桿箱——反正整理齊了之後也還是會從天上掉下來,變成一堆現場殘骸。
他只單肩背了個男士挎包,在一堆海內外揹包客中顯得格外清爽。
向南還是老樣子,站在艙門口挨個跟旅客們問好,活像個年輕版的小區保安。
輪到排在隊末的周宇航時,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了片刻。
向南職業性的笑容略微繃不太住,即使他動用了所有面部神經來維持表情管理。紅潤的雙唇微微翕動,一時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跟假熟人自然可以真客套,跟真熟人就沒必要這麼虛偽了吧?
一旁站得亭亭玉立的小陳這時略皺了下眉,女人的直覺讓他嗅到了空氣中尷尬曖昧的氛圍,下意識朝這位行業裡有名的青年才俊投來一個迷惑的眼神。
最後還是周宇航半正經半玩弄地打了招呼:
“怎麼,對別人都熱情洋溢,對我就冷若冰霜?早知道昨天就把你……”
向南用一通咳嗽打斷了他:“周先生,請自重。客機即將起飛,請您快些入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