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田一當場就暴走了:“你踏馬誰呀?為什麼出現在我的房間裡?給你三秒鐘時間滾蛋,不然我馬上報警!”

男人不為所動,抱起了雙肩:“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跟我做嗎?”

“誰要跟你做啊!別說你是個男的,就是個大美妞,也沒有一上來就上床的道理吧?”

羅田一憤恨道,自已長得很像出來賣的人嗎?

男人大方地笑起來,露出兩行電視廣告上才會出現的白牙。

“這倒也是。不過我們也不算第一次見面了,只是你不記得我了而已,所以我提這個要求不過分。”

這還不過分啊!羅田一氣得嘴都歪了,要不是這個男人肉眼可見地比他強壯,他一定撲上去扭打起來了。

“我不管你是誰,請你現在馬上從我的房間消失!不然我去走廊上喊人了。”

男人聽到“消失”兩個字時,深邃而立體的五官微微蹙動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笑意。

“別拒絕得這麼快啊,要不你看看這些?”男人說著,從衣兜裡摸出一沓紙幣,如魔術師開牌那樣在床單上鋪成一個規整的扇形。

羅田一的土狗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美鈔、法郎、馬克、英鎊、歐元、泰銖、越南盾、加拿大元、俄羅斯盧布……

課本上見過和沒見過的各國鈔票,此刻被這個男人如數家珍地拎撿把玩著。

“你到底帶了多少錢上來……”土狗小羅覺得自已要喘不過氣來了。

他深刻地懷疑自已闖進了什麼即時真人秀的佈景室裡。而那張船票其實是張邀請函,請他過來出洋相的。

“也不多吧,現金摺合人民幣幾萬塊,兩個手提箱裡還有十多萬。這點錢在種級別的郵輪上也夠花銷了。帶多了也沒必要,容易惹出事兒來。”

男人一本正經地吐出羅田一這輩子也說不出口的豪言。

“至於說為什麼只帶現金——”男人撩起被單的一角,擦拭著無名指上一枚亮閃閃的翡翠鑽戒,緩聲道:“因為後期很可能出現斷網斷訊號、大家只認現金的情況。所以還是有備無患,多帶點現錢為好。”

羅田一一句也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那個從男人嘴裡輕輕蹦出來的數字。

多少?十萬?

羅田一難以置信地咂了咂舌,這筆錢夠承包他從開學到畢業的生活費了吧?

這真是現代版的腰纏萬貫啊,難道這人是個隱藏的大老闆?可是為何面相這麼年輕?

再說了,大老闆身邊不是都有好幾個大塊頭保鏢的嗎,難道在門外蹲著?他若不同意掃了人家的興,會不會被……

停!現在可是法治社會,沒有人可以強迫他一個良家少男做他不願意的事。

“嗯,雖然你很有錢啦,”羅田一強行按壓下內心那道瘋狂往上浮動的底線,“但我還是不能接受跟一個陌生人做那種……嗯,輕佻的事。”

“哦對,我差點忘了。”男人搔了搔髮梢,“原來你出身農村,從小到大都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你的高考成績也很不錯。”

“那又怎麼樣?”

羅田一倔強地抬起下巴。

“沒怎麼樣,這很好。”

男人爽朗地笑著,順帶捶了幾下床板。被不知道多少個人睡過的彈簧床墊立刻發出抗議性的尖叫。

“總之,我不能接受那種事。我是個土生土長的中國人,沒有外國人那麼開放。”羅田一看著在床上曬著燈光浴的各國鈔票,艱難地重申了自已的立場。

“行吧,那我也退後一步。”男人攤了攤手,“我的條件改為在你這裡住下,期間絕對不會冒犯你的意願。如果我違反了這一約定,你大可以把我一腳踹出去。”

“呃,這……”羅田一好不容易守下來的立場又開始動搖。

“或者你也可以去我那兒住啊。”男人的笑靨猶如南海的風,給密不透風的艙室帶來一抹亮色,“我那間可是海景套房,雙人床,自帶獨立陽臺,還蠻大的喲。閒暇的時候喝喝酒、下下棋,看看海、聊聊天,多愜意啊。”

羅田一聽了這話,渾身一個激靈。

海景房啊,那可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更何況是在一艘郵輪上!清晨迎著海風鷗鷺,夜晚枕著潮鳴鯨語,恐怕神仙也羨慕不來這種生活吧。

他自已的那間內艙房,別說看海景了,連間窗戶都沒有。想看海只能去甲板上人擠人,還得忍受老外身上三里遠就能聞到的撲鼻香水味兒。

有道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羅田一自認為清貧一生,連上大學的學費路費都要自已打工去賺,上天有理由給他安排更好的生活。

剛才還支支吾吾的羅田一當即就同意了,這無疑加深了男人笑容的弧度。

“那還等什麼呢?”男人從床上一躍而起,“走吧?羅先生。”

羅田一帶著全副家當,跟在男人屁股後面進了位於16層的套房區。

一進門,奢華而繁複的裝潢差點亮瞎了小土狗的眼睛。

於是又少不了一陣瞎玩。先在陽臺躺椅上乘一會涼,又在真皮沙發上撒潑打滾,這下真成一條小土狗了。

男人只是任由他玩鬧著,默默倚上欄杆,衝著遠方的天際線點起了一支菸。

羅田一鬧夠了才想起還得照顧老闆的情緒,放好行李後乖乖站到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身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男人自稱安笛——一個典型的中英雙語名字。據他所述,他老爹是中國山東人,老媽卻是希臘人。他自幼在羅德島長大,後來才來到濟南做交換生。

安笛的中文說得很好,除了發音有些因字正腔圓而顯得刻板外,幾乎與國人無異。

當然,他一句方言也聽不懂。在這一點上小羅同學還是有優勢的。

可惜羅田一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怎麼高大上地介紹自已,最後簡單說了句“羅田一,來自農村,馬上要上一所好大學,沒了。”

“我知道。”安笛望著沉沉的夜幕,語氣中帶著憂傷,“我就是在你畢業那一年認識你的。”

“哈?”羅田一嚇得差點沒跳海,“我大學還沒讀就畢業了?”

“……高中畢業,行了吧?”安笛掐滅了手上的煙,往墨黑的海面上拋去。

點點星火彷彿落入巨獸之口,轉瞬即逝。

“真的假的?”羅田一腦回路一時轉不過來,“我怎麼覺得你剛才說的那句才是真的。”

“無所謂,這些時間沒有什麼差別,都一樣。當下才是最重要的。”安笛又重新摸出一支菸,想了想,還是放下了。

“你為啥又不抽了?”這點小動作沒逃過小羅的眼睛。

“你不喜歡煙味。”安笛苦笑,“戒是戒不掉了,我儘量少抽點。”

“我真搞不懂你。”羅田一晃著腦袋,“我就是一很普通的人,你對我這麼好,圖什麼呀?”

“就圖這麼一個約定: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能離開我身邊。不管你白天去哪裡浪,晚上都要回到我這裡。能做到麼?”

“自然是可以。不過……”卻錢小羅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讀大學需要的費用,我會適當資助你。”

“這可是你說的哦!”羅田一笑顏逐開,真想對著大海吼上一嗓子。“天哪,真不敢相信,我也有遇到貴人的那一天。”

“是麼?最好別高興得那麼早。”安笛不鹹不淡地駁了他一句,“田一,你真不該來‘幻想曲’號,你是個現實的人。如果你能在郵輪靠岸的時候仔細觀察,你就會發現她的吃水線遠遠沒有達標。”

“那又說明了什麼?”羅田一暗笑,自已當時被興奮衝昏了頭,才不會去觀察什麼火線水線呢。

“說明船上的糧食和淡水儲備早已見底。今天晚上,我沒有看到任何水手下來補充物資。恐怕明天開始,我們就得忙活起來,儘可能多地從船上搜集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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