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之後,顧禎和姜鳴月來到了精神病院。這裡的荒蕪令人感嘆,彷彿被遺落的地方。

精神病院附近沒有村落,就是路也僅僅只有一條。只是那個病房大樓外表已經十分破舊了,外牆很多都已經掉落。有窗戶的房間,本該是最髒,最亂的。因為那些窗戶幾乎都被損壞了。

可是裡面十分整潔,更多的是空曠。沒有一件有用的東西。唯一不屬於這個醫院的就是那天房東留下的血跡。

醫院後面是一片樹林,並不茂盛,高矮不齊。自然生長,錯亂複雜。

根據足跡跟蹤,那個綁架房東一家人的兇手就是從這片樹林逃走的。

樹林的那一邊是一座山,很小的一座山,近些年被開發成了旅遊景點,不過名氣不大,而且離市區較遠,唯一的好處就是相對清靜。也沒有什麼專案,也不用收門票,更像是個公園。只有一些人在那裡擺攤,賣一些食物和露營裝備。

在那座山的附近只有一個小鎮,離那個山有三公里左右。

這個小鎮還在山的那一邊,有人懷疑兇手跑到了小鎮去了。

可是這個小鎮和精神病院的直線距離超過了十公里。

有人認為,是房東危急時刻打電話給顧禎求救,所以才慌不擇路,跑進了樹林。所以躲在山裡的可能性很大。

顧禎本來也是這麼想的,可是今天見了房東,他才知道。那個電話是兇手故意讓房東打的。

那麼兇手徒步逃跑,是早有預謀的。

那輛“改裝車”,車況很差,僅僅是能開而已,而離開精神病院的路只有一條。往市區的方向要開很遠才有不同的選擇。所以,兇手駕車往回走的風險很大。而且那種車根本跑不過警車。目標也大。

而且那輛改裝車上並沒有發現車鑰匙。這也進一步驗證了顧禎的猜測。

“他會跑到哪裡去?”

顧禎皺著眉頭,站在天台,看向樹林的方向,在這裡可以看見那座小小的山。

“他應該很熟悉這裡,有沒有可能,兇手就是生活在這裡,或者是在這裡長大的?”

姜鳴月想了想問道:“那個地震說話有沒有口音?”

顧禎回憶了一下。只是搖頭:“只說了很短的幾句,那個人聲音低沉,像是故意壓低嗓子說話,普通話很標準。聽不出是哪裡人。”

“去小鎮看看?”

姜鳴月笑了笑,這一次,他很放鬆,或許是沒有官身。所以心態很好。

這裡沒有線索,兩個人只能前往下一處。

這是個小鎮,並不熱鬧,也不繁華。來來往往的車輛也很少。街上的也都是中年人和老人還有孩子。

比較奇特的是,這個小鎮的房屋是一片一片的。小的十幾個在一塊,大的有三十多個。

這裡並不好查,小鎮百十多戶,這還是最集中的地方。小鎮外圍是農田,那裡還有零零散散的幾十戶。

小鎮極少有陌生人,鎮上有個派出所。

顧禎和姜鳴月到了地方。見了所長,這個所長也收到了訊息,派了所裡所有的同事去小鎮走訪。不過,幾乎沒人看見過什麼陌生人。

姜鳴月便問:“鎮上現在有多少青壯年,二十到四十歲的人?”

所長想了想道:“那有點多,應該有近百人。因為有些務工的都是騎摩托早出晚歸的。所以大部分青壯年都還在家居住。還有一些是不在本地。在本地的大部分都會回家。”

鄉鎮情況複雜,想要集中調查不太容易。

顧禎建議所長召集鎮長以及一些領導幹部,展開篩選。

姜鳴月沒有說話,他覺得不太靠譜。

很快所長就聯絡了幾個人。都是鎮上的幹部。

所有人在辦公室裡。顧禎讓他們想一想,有沒有行為古怪的人。或者他們心中的可疑目標。

集思廣益。倒是有不少人名被念出來。

可是姜鳴月覺得方向錯了。兇手沒有案底,極有可能表現得很正常。

他和顧禎聊了聊,或許要展開全面調查最為穩妥。

可是這太耗費時間。在沒有有力證據的情況下,很容易是浪費時間。現在是追查兇手的最佳時間,要是因此錯過別的線索,得不償失。

陷入僵局。顧禎左右為難。

現如今只能靠所長和鎮幹部先調查。後期如果找到相關線索再來調查。

事已至此,顧禎只能先上報,然後讓隊裡派人過來調查。

離開小鎮,顧禎將“花葯小鎮”寫在筆記本上。

回了市區,兩人來到趙某的案發地。

“這裡樓下就有監控探頭,沒有看到兇手嗎?”

站在樓下,姜鳴月開口道。這個小區雖然年代久了些,小區內的監控倒是不少。

“拍到了。只不過兇手做了偽裝。而且他進入了附近的一個商場,之後就很難查了。有同事還在查監控。”這是最讓顧禎感到無力的地方。

兇手和死者完全沒有關聯,可能都沒見過面。感覺只有撞見兇手殺人,才有機會抓到。

“兇手的反偵察意識很強。對於作案他們似乎更加得心應手了。現場幾乎沒有任何痕跡。他們在進步。”顧禎嘆了口氣,靠在門邊想抽菸。

姜鳴月走進屋子。基本維持了案發現場的陳設。只是屍體被移送法醫部。

現場被處理過。兇手更加細緻了。

兇手成長了。線索也越來越少了。

時間轉眼過了好幾天。警方仍是一無所獲。

姜鳴月準備回去了。這些天他一直跟在顧禎身邊。

兩個人都很努力,只是線索太少。

臨走的時候,姜鳴月和顧禎有一段對話。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調查組?”

姜鳴月對顧禎發出邀請。

“算了,我的能力差很多。在城南分局都混不開。”顧禎搖了搖頭,天災給他的打擊很大。他也曾是警校名列前茅的優異學生。

姜鳴月還是很看重顧禎的,雖然年輕,但是思維活躍,敢想敢幹。

而且兩個人之間有一種特別的默契。

這種默契在查案中很重要。

兩個人一起辦案,默契很重要,每個人對一件事的看法沒辦法做到統一。而正是如此,雙方的想法都很重要。能夠給出不一樣的思路。當然也有壞處,那就是一個錯誤的方向會影響接下來的調查。

顧禎就是第一種,他雖然想法大膽,但是在姜鳴月看來,他是可以看到自已看不到的“東西”。

人各有志,並不強求。

顧禎又將這一頁翻開,繼續過去的生活。

時間過去一年。

這一天是很平常的一天。但是對於顧禎是個極為非凡的一天。

今天休假的他,去參加父母安排的相親。物件是個小學教師。

他早早來到約會的餐廳。

穿著新衣服,還理了髮型。鬍子也颳了。看上去更像個年輕人了。就是那黑眼圈有些無奈。

社會治安逐年變好,顧禎的工作相對也輕鬆了一些。

顧禎的家庭條件一般,最特別的就是他的工作了。

相親物件的家庭條件要比顧禎好一些。對方比自已小一歲。

本以為雙方會有交流障礙,沒想到聊得很開心。主要顧禎很少和女孩交流。每天幾乎都是和罪犯交流。沒有什麼娛樂生活。就是手機都很少玩。

其實是女方比較開朗,主動聊了很多話題。還主動問了顧禎一些案子的事情。說到這些,顧禎如數家珍,侃侃而談。

女孩沒聽過這些,聽得很是入迷。

就在這時,顧禎的手機打進來一個陌生號碼。

“喂。”

“刻周街十二號。博山小區,二棟五單元二零三。”

手機冰冷的男聲。

顧禎猛然站了起來,身邊瞬間安靜了。

電話被結束通話了。顧禎看了一眼女孩,說了句:“對不起。”

然後狂奔出了餐廳。

那個聲音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是“地震”的聲音!

黑暗中,顧禎蹲在樓下抽菸。周邊嘈雜無比,居民將這裡圍了一圈又一圈。警燈閃爍,顧禎的心情十分低落。

天災再次出現了。

過了一夜。

案情會議。

這次死的又是個QJ犯。

說起來,顧禎還見過這個人。當年第二起案子發生後,顧禎和師父曾跟蹤保護過一個刑滿釋放的QJ犯。

今天死的就是那天的那個人。他依稀還記得這個人在燒烤攤抱著一個女人。

這一次是個手機號打來的。追蹤之後,是死者的手機打來的。現在那個手機就在物證科。

如出一轍的殺人方式。警局裡的人都在做著同樣的事情。可是大部分人都不是那麼積極了。就是顧禎都在想,真的能抓到人嗎?

經過一週的調查,警方並沒有得到有用的線索。

上面派下來調查組,要重新調查這個案子。

這次姜鳴月沒來。他在外省工作,走不開。顧禎和姜鳴月通了電話。兩個人聊到很晚。顧禎到最後都不知道聊了些什麼,好像和案子沒什麼關係了。

在一次走訪中,他清晰的記得那個過程。那是個年紀較大的老爺子。他只是說了句:“死的是個QJ犯,他不該死嗎?為什麼要抓兇手啊。那是好人啊。”

這句話令顧禎觸動很大。

一般兇殺案,兇手抓不到會令群眾恐慌。而這個案子,大部分人並不在意,他們知道兇手只殺壞人。他們反而拍手稱快。

顧禎是個警察,這不是“正義”。這是殺人。他的工作是抓住這些人。好事?他們是蔑視法律 。肆意妄為,這些人比那些罪犯更加可怕。

調查組並沒有破案。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這個案子很多人都已經心生放棄了。

就是顧禎的師父,這位經驗豐富的老刑警都覺得查不下去了。

因為顧禎接到了兇手電話,還被調查組帶走調查了幾天。

時間慢慢的過去。調查組走了,這個案子再一次石沉大海。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顧禎的生活也不再是工作。他戀愛了,早就到了結婚年紀的他開始考慮這件事了。

他一直沒換號碼,他覺得如果兇手再次動手,他一定會給自已打電話。

漫長的等待,終於在一年後出現。

又是初冬。顧禎那天在家和父母吃飯。家裡正在商量結婚的事宜。

飯後,顧禎坐在陽臺抽菸。

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顧禎心跳停了一拍,這一年,他每次接到陌生號碼都會如此。

接通之後。

他沒有說話。

“顧禎,顧警官?”

顧禎咬著煙,沒有說話,卻是頭皮發麻。下意識轉頭看了眼父母。

“我在這裡正式邀請您加入天災,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電話裡的聲音令顧禎無比震驚。

“為什麼?”顧禎下意識問出口。

“因為卡片背面。”電話里語氣堅定。

“考慮一下。我會再聯絡你。”

電話被突然結束通話。沒有地址,沒有案子!

顧禎連忙回撥電話。

對方已關機。

“叮!”簡訊提示音。

簡訊內容:“墨城精神病院舊址。”

顧禎掐了煙之後就聯絡了刑警隊長。這位隊長已經不是當初的隊長了,顧禎現在也是一位組長了。

刑警隊長收到訊息也是很震驚。立即派發任務,調人前往精神病院。

時隔兩年,再次來到這個地方。還是很熟悉,就是更加破舊了。

在當年房東待的那個房間裡。一具屍體跪在那裡。

這個地方沒有再清理過。落了灰。走廊裡還有一些乾枯的落葉。

很多腳印在地上。

死者身份很快就知道了,是個逃犯,六年前在墨城犯下搶劫傷人案。逃了六年。

這是個令人髮指的罪犯。因為他當年用刀捅傷了一名孕婦。導致孕婦流產,而且失去生育能力。其實他也是個殺人犯。

聽說,那家人一直沒放棄,每年都來警局好幾次。

負責這個案子的刑警就在現場,看見屍體的他蹲在外面直接哭了出來。六年來他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案件展開調查。這一次,市局直接聯絡省裡派人下來調查。

顧禎沒想到這一次來的不止是姜鳴月,還有姜鳴月的老師。

這次,換到顧禎給姜鳴月跑腿。

因為這個案子,顧禎的婚禮都延後了。

他沒有告訴姜鳴月自已和地震的通話內容。

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麼。他每天都在等地震的電話。只是沒想到,這一等,竟然無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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