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病房，李浩正在收拾。林聽走過去，將李浩拉出病房。
兩個人來到走廊，李浩道：“飯沒吃完，我放在那邊了。”
林聽擺了擺手道：“我待會兒再吃，你和我說，你準備接下來怎麼做？”
李浩坐到走廊的凳子上，低頭扣著手指道：“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簽了合同，拿了錢，搬到縣裡，我準備先租個房子。然後找個工作，先把爸媽和妹妹安頓下來。再之後的事情我還沒想好。”
“書不讀了嗎？”
李浩抬頭看了林聽一眼，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不讀了，萬一我混好了，出人頭地了呢？”
強顏歡笑。
林聽拍了拍他的肩道：“要讀書，你現在沒拿到文憑，靠著高中文憑，怎麼找工作啊？”
李浩只是搖頭。
他也才二十二歲啊。
“你爸媽呢？他們同意嗎？”林聽問道。
“他們都聽我的。”李浩笑了笑，可是眼淚卻無聲地落下了。
是啊，那是偉大的父母，把一對兒女養大成人已經用盡了他們全部的力氣。這次，天降橫禍，壓垮了這個家。那老實巴交的父親已經六神無主了。
這個剛剛長大的兒子要負擔起這個家了。
對於讀書，有什麼好處，什麼學歷，對於那個一生只與莊稼打交道的父母來說完全就是天方夜譚，一竅不通。
他們從不干涉，也無法給出正確的判斷和方法。
他們給不了李浩任何幫助。
但是他們依舊是偉大的父母。
正因為如此，李浩的選擇是正確的。
生下來，養育，那是作為父母的責任，
老了，贍養。那是作為子女的責任。
李浩何嘗不知道，這個選擇斷送的是自已的人生。可是病房裡的父母，他們的人生呢？
林聽尊重李浩的選擇。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在病房外待了很久。
花信和秦以寧回來了。
因為沒有實際證據，沒有辦法立案，但是會進一步調查。
他們有些失望，是對法律的失望。可是隻有那些條條框框，才能讓壞人無處遁形。
“我們需要證據。”花信捏了捏拳頭：“我們去村裡，花錢，當時那麼多目擊者。我就不信找不到說實話的人。”
林聽知道是不太可能的。正如李實一樣，那些村民要在村子裡生活。得罪村長一家人，哪裡還有好好生活的道理。
“我覺得要去找害李汶的人。那些村民和那些人都是一夥兒的。”李汶是李浩的妹妹。秦以寧咬牙切齒。李汶的遭遇令他極為憤怒。
“可是李汶根本不和人交流，我們去哪兒找兇手。找到兇手我們又能怎麼樣。”花信攤開手，他也是很無奈。在這件事裡面，他有種無法言喻的無力感。
“我們可以詐。這件事還是有得查。李浩家裡沒報警，不代表沒人知道這件事。找到了嫌疑人。然後詐他們說出實情，然後交給警方。”秦以寧目光炯炯，雄心壯志。
花信沒有回話，他還是覺得去村子裡打探更為靠譜。
林聽將李浩的想法說了出來。
花信有些猶豫，還是開口道：“我可以出錢，幫李浩家買房子，把一家人先安置下來。”
林聽搖了搖頭道：“不行，花信，你要知道，你這不是在幫李浩。”林聽想起了陳青椒的話，這是在干涉別人的人生。做錯了，是毀了別人。
秦以寧也是不解：“為什麼？”
“按照李浩的性格，你的錢，他一定會想辦法還你是不是？”林聽問道。
花信點了點頭：“也就是李浩，他確實是個好人，不然我也不會幫忙。”
其實花信心裡也沒底，他說到底還是大學生，家裡雖然也算有些小錢，可是這並不是一筆小錢。他也不一定能說服父母，只是當“大家長”當久了。他一時上頭，才誇下海口。林聽再問，他也有些退縮了。
“是啊，李浩是個好人，你這樣不是給了他莫大的壓力嗎？你也說了房價要五十萬，就算不是全是你出錢，出個二三十萬，那對於李浩來說那是天文數字啊，他要多少年才能還完。即使你不催，他也會在這個壓力下漸漸崩潰的。與其這樣，我們只要做一些錦上添花的事情就夠了，可以多次幫些小忙，讓他沒有心理負擔，然後讓他自已靠努力掙得新的生活。那樣不是更好嗎？”
花信不禁點頭。他沒想到林聽竟然會想的那麼遠。
“小林啊，你竟然想了那麼多啊。”秦以寧拍了拍林聽的肩。他也對這個未成年少年刮目相看了。
“我們不能什麼都不做。開始行動吧。花信去村裡打探訊息。不過要多加小心，最好能聯絡警察陪著一起。弄傷李浩媽媽的人這麼肆無忌憚。我們不能不防備。”
花信點頭。這件事他還是魯莽了些。他仔細想想還是準備去一趟警局。
“大秦可以去調查李汶的事情，但是要多加小心，我們面對的是‘犯罪嫌疑人’。”
“犯罪嫌疑人”這幾個字還是讓花信和秦以寧提高了警惕。
“我和李浩去找房子，儘快租個房子，把他父母安頓下來。王家村暫時不能回去了。即使最後壞人繩之以法了，他們估計也回不去王家村了。”
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點頭。
說幹就幹。
三個人立馬行動起來。
————
秦以寧出了醫院，打車來到了白花第二中學，這裡就是李汶的高中。他要先查清楚李汶具體的休學時間。然後找到李汶上學時親近的人，那些人極有可能知道些什麼。
想法很好，可是秦以寧在學校門口就被攔了下來。
“找誰？”“班主任叫什麼？”“哪個班的？”
這幾個問題，直接把秦以寧問懵了。
“不好意思啊，我打電話問一下。”
秦以寧離開保安室。走遠一些，看了看整個學校，還真讓他看見了漏洞。當然他不是要翻牆進去。
秦以寧跑到學校的一側，這裡的圍牆是半牆，上面是鐵柵欄。而這裡正好靠近操場，此時正好有學生。在上體育課。
“同學，同學！”
秦以寧揮手叫了兩嗓子。
也虧得秦以寧長相帥氣，要是花信，那大塊頭，遠遠地看過去還真沒什麼人敢靠近。
兩個小女生手牽手靠了過來。
“你要幹什麼？”一個女生問道。
“同學，你們認不認識王家村的李汶啊？”秦以寧問道。
兩個女生對視一眼之後。
其中一個開口問道：“你是誰？找她幹什麼？”
秦以寧目光如炬，從那兩個女生的神情中，他猜測這兩個女生極有可能認識李汶，運氣真是極好啊。秦以寧嘆了口氣，裝作神情落寞道：“我是她在墨城上大學的哥哥。他好久沒上學了，問她也不說，我就想來學校問問。”
兩個女生低著頭小聲的交談之後，那個膽子稍大一些的女生道：“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年紀小就是沒什麼心機啊。
“同學，你們班主任叫什麼名字啊？”
秦以寧知道問這兩個女生問不出什麼，便想先進學校問問李汶的班主任。
“王凱。”
一個女生脫口而出。另一個女生連忙拉了拉她的手。然後就跑開了。
得到了有用的資訊，秦以寧十分開心。
路過不遠處的一個小賣部，買了一包水果提上。又買了包煙拆開。再次來到保安室。
拿出兩個蘋果放到桌子上。然後遞了煙過去笑著道：“大叔，是王凱王老師。唉，我那個弟弟不爭氣，惹老師生氣了。爸媽趕不過來。”
“王凱啊。”保安接過秦以寧的煙，露出一個我知道的表情然後笑著道：“進去吧。左手邊。”
秦以寧道了謝，進了學校。
根據保安的指引，秦以寧來到了一處教學樓，朗朗讀書聲，令秦以寧心生感慨。
繞了一圈，秦以寧找到一個教師辦公室，敲門進去問了句：“請問，王凱王老師在嗎？”
辦公室有一個年過半百，戴著眼鏡的老師，正躺在椅子上休息。被吵醒了，很不客氣的道：“高二辦公室在三樓。”
秦以寧連忙道歉，小聲的退出辦公室。
轉身上了三樓。敲門進去之後，只有一個年輕的女老師在。
“你找誰？”女老師看向秦以寧，長相這東西還是挺有用處的。女老師看見帥氣的秦以寧，語氣都溫柔了不少。
“您好，我找王凱王老師。”
“王老師啊，在上課。”女老師看了下表道：“還有十幾分鍾就下課了。要不你在這裡等一下？”
秦以寧連忙道謝，進了辦公室找了個板凳坐了下來。
“這位老師，吃水果？”
秦以寧將整袋水果送到女老師的面前。女老師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謝謝了。”
秦以寧再次坐了下來，四下打量，然後若無其事的開口道：“老師啊。你知不知道李汶啊，很久沒來上學。”
正在低頭看書的女老師抬頭看了一眼秦以寧。明顯有一絲慌張。
“不，我不知道。不是我班上的學生。”
秦以寧“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然後那個女老師竟然拿起桌上的書，直接離開了辦公室。
這個異常的舉動讓秦以寧感覺這件事應該鬧得很大。
是啊，女兒變成那個樣子，誰家的父母不來學校鬧啊。
女老師還沒出去幾分鐘，一個男老師便急匆匆的跑進了辦公室。
他和秦以寧對視了幾秒。
秦以寧率先開口問道：“你是王凱？”
那老師沒回答，但是表情說明了一切。他看向秦以寧問道：“你是誰？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秦以寧翹起二郎腿，一臉鎮定，似笑非笑的看著王凱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王凱有那麼一瞬間被秦以寧的氣勢唬住了。但是秦以寧還是長得太年輕，王凱穩住心神之後。緩緩開口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人，這裡是學校。你敢在這裡鬧事？”
王凱以為秦以寧和剛回這裡來學校討公道的李浩是一起的。
是的，那時候李浩剛回家，見到妹妹變成那副模樣，氣急敗壞，闖進學校。最後被保安扭送去了派出所。
“哈哈哈！”秦以寧放聲大笑，站了起來，伸手指著王凱的鼻子，怒氣衝衝大吼道：“我倒要看看，一個女學生在學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這個破學校，能有什麼妖魔鬼怪。能夠擔得起這個責任。”
秦以寧步步緊逼。王凱被嚇得連連後退。
“不不不，不是在學校裡面……”
鬼使神差的王凱，脫口而出。下一秒他就後悔了。
可是他為什麼會害怕。
是什麼讓他心神失守？
是眼神！
後來王凱回憶起這件事，仍久久無法忘懷，那模樣俊俏的青年，怎麼會有那種無法直視的恐怖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