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林一覺睡到了中午12點。
她肆無忌憚地打著哈欠,從臥室飄到會客廳找杯子,想要喝口水。
她沒有換睡衣,衣服上留下了一些昨晚睡覺時的壓痕。
應逐坐在沙發上,一手撐著頭,一手拿著手機,專心致志地正盯著螢幕看。
見冉林從房間走出來就抬了頭,衝她笑笑,然後拿起手機,指著螢幕說,“我在看你的實驗報告,有些地方不太清楚,能不能重新列印一份?”
手機裡的幾張圖片大概是應逐自已拍的,實驗報告上沾滿了紅酒,皺皺巴巴的,豈止是有些地方看不清,是基本上都看不太清了。
冉林大概是睡蒙了,回頭看了看自已的房間,又看了看應逐,拿水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問道,“你幾點醒的?”
應逐走過去,接過水壺,替冉林倒了半杯水,“沒注意時間,當時天已經亮,我睡得很好。”
冉林接過杯子,跟宿醉斷片似的,只記得是有人把她抱上了床。
她藉口去更衣室換了件衣服,覺得自已蓬頭垢面連頭都沒有洗臉,只好先把頭髮先紮起來了,然後又回到房間,一邊洗漱,一邊對著鏡子傻笑了半天。
應逐沒有進冉林的房間,只是靜靜地在門外等著。
他很想跟冉林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麼,像躲在門外探聽風聲似的,樣子看上去單薄又怯生生的。
見冉林看著他,有點不大好意思地低頭說了句,“實驗報告……”
冉林覺得自已的心臟已經快要被這麼一隻靦腆害羞的植物人小貓融化了。
她隨即開啟電腦,把報告重新列印了一份。
這次列印比起上次的心情截然不同了。
冉林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已看著印表機一張張將A4紙吐出,心裡的失落相比起離開這裡的期待,不相伯仲。
而此刻,她只是純粹地希望印表機運作得可以快些,她好早些將報告拿給應逐。
報告列印好了,被冉林裝訂起來。
她揚了揚手裡的一沓紙,“報告和資料都在裡面。”
應逐接過檔案,“我想參與‘水紋’技術的研究。”
冉林以為是自已聽錯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應逐,確認道,“啊?你說什麼?”
“嗯。”應逐點頭確認,用比剛剛溫和不少的口氣詢問冉林,“要走什麼流程嗎?是不是需要面試或者提交個人資料?”
“個人資料?”冉林心裡還真的有點好奇,應逐能交出什麼個人資料,除了身高體重、體檢報告以外,不會要附上一份二十年的病歷吧。
更何況,他是蘇秦的孩子,沉息山莊園的法定繼承人,風鈴路這間實驗室只不過是他一處毫不起眼的財產罷了。
冉林笑笑,挖苦道,“大少爺不面試我,我就感恩的心了,您就不要說這種見外的話了。”
應逐覺察出冉林口氣裡似乎帶著不悅,一下子認真了起來,試圖解釋,“人力資源學習資料裡寫著的入職流程,我沒有記錯。”
一時間冉林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好,玩笑道,“是沒記錯,要是按流程的,我們是不是還要聊聊關於薪資待遇問題?”
“不需要什麼薪資。”應逐說話的樣子一本正經,“但是我要住在這裡。”
“住在這裡?”冉林質疑並期待著。
可是,怎麼住呢?難道就跟昨晚一樣輪流睡床嗎?
應逐沒有說話,先看了一眼沙發,剛要開口,就被冉林打斷了。
冉林說,“實驗室有個茶水間連著一個休息室,但是組員們平時都是自已煮水煮茶,也不怎麼去,不然你讓原姐找人重新弄一下,就改成我辦公室這樣的,外邊是工作間後面是臥室,可以嗎?”
應逐點點頭。
“那我現在找牧星予給你準備臺電腦。”冉林躍躍欲試地安排了起來,一副很明顯撿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
應逐也是滿臉高興,一想到以後可以天天看見冉林,就更高興了。
冉林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何沐在門口用略帶羞澀的語氣向冉林詢問,“冉組長,計劃書看得怎麼樣了?”
計劃書?
冉林愣了愣,先不說這計劃書她根本一個字都沒看,現在就連計劃書被她放到哪裡,她一下子也想不起來了,“你先進來吧。”
“冉組長。”何沐一進門就一臉不好意思地說了一句,“你今天跟平時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冉林覺得何沐挺莫名其妙的。
何沐更害羞了,低著頭小聲說,“頭髮紮起來了,很漂亮。”
被這麼一說,倒是提醒冉林想起了自已沒有化妝,頭也沒有洗的事情了。
“我看了。”應逐主動跟何沐搭起了話,“有需要的話,我們可以聊一下。”
何沐看了一眼冉林,滿臉疑問,“這位是?”
冉林沒準備要將應逐的具體身份公之於眾,且不論她本來就不想說,現在又出了快遞事件,在牧星予沒有排查出“商業間諜”之前,她恨不得把應逐藏起來。
“助手。”
“專家。”
應逐和冉林幾乎異口同聲地回答了何沐。
“我找來的專家。”冉林刻意強調了一下,然後說道,“你的計劃書我還沒看。”
“沒關係的冉組長,我可以先和這位專家聊聊。”何沐也是個老實人,冉林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倒是應逐,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有點不想和這個何沐聊計劃書的事情了。
三人一同坐下,應逐和冉林坐在同一張沙發上。
何沐拘謹地坐到了一張單人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本資料,一邊翻看一邊解釋,“推廣計劃我是這樣設想的,‘水紋’可以附著在各類物品上,包括金屬裝置、重要資料以及貴重物品的外包裝,所以受眾群還是很廣的。如果要推廣,不用擔心無人問津,所以我覺得,要推廣過程順利,首先我們要壓低‘水紋’的成本。”
冉林點頭,像是在表示贊同。
應逐看著何沐,駁回道,“據我瞭解,手機或者其他移動裝置大多可以自帶定位功能,如果是擁有貴重物品的群體需要儲存或實時監控錄影,派專人或者裝上一個簡易的攝像頭就可以了,‘水紋’只能針對一樣物品,不能重複利用,所以你提的建議可行性不高。”
冉林突然坐直了身體,對著何沐扯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心裡想著,怎麼應逐說話這麼單刀直入,一點也沒有人情味。
明明他跟自已說話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啊,就這麼將何沐駁斥得乾乾淨淨,真是殺人不見血啊。
“‘水紋’和通常意義上的監控不一樣,監控只能生成影像,需要派人花費時間回看,還有視線盲區,一般的定位系統也只是顯示一個訊號源,而且位置只能是個大致的範圍。”何沐面對應逐的咄咄逼人倒也沒有退縮,一副據理力爭的樣子。
冉林本來覺得他們只會隨便聊聊,沒想到你一言我一語搞得氣氛怪緊張的,弄得她都有點不想摻和了。
“一個‘水紋’的成本是市面上手機均價的5到6倍,所以降低成本不現實,你所謂的受眾群也只是推測,具體可行性你還是要你先出具一份詳細的計劃,然後再做一個市場調查才能佐證你的判斷。”應逐的口氣冷漠。
冉林見過蘇秦談生意時候的樣子,真的有其父必有其子,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不不,蘇秦更圓滑世故一些,應逐更像是帶著個人情緒,以及骨子裡就透露出對何沐的厭惡。
應逐真就像極了一隻高傲的貓,此刻,他一定是覺得眼前這人就是個愚蠢的人類。
“那…那您要是覺得我的計劃不好…”何沐整個人坐得很板正,用挺直腰板強撐著微弱的底氣,質疑道,“您有沒有什麼專業的意見,或者大致改進的方向?!”
冉林保持著微笑,她真的很久沒有像這樣近距離地觀摩如此的針鋒相對了。
“如果是我,我會把受眾群劃到一些專業組織或者團隊上,譬如放生的野生動物、正在培育的稀有魚苗或者那些需要實時動態資料檢測的研究,我也和冉林說過,‘水紋’還需要升級迭代,目前其實還不具備推廣的意義。”應逐解釋得很認真。
何沐到底還是年輕,大約也被應逐自帶的壓迫感嚇到了,不再多說什麼,跟冉林點頭示意了一下,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冉林整個人放鬆地靠在沙發上,“你倒是對我這‘水紋’很瞭解啊。”
“我也覺得你今天很漂亮。”應逐突如其來說道。
“啊?”冉林一驚。
她揪住了一個關鍵字“也”。
所以,剛剛那樣與何沐針鋒相對,是他誤會了什麼,還是在吃醋呢。
“怎麼了 ,何沐誇我一下而已。”
“嗯,我知道。”應逐沒看冉林,低頭翻看著手裡的實驗報告,不再說話了。
冉林想著他別是不開心了吧,便朝著他挪近了些。
“你剛剛和何沐說的那些話都很有道理,不難發現你看書看得多,具備豐富的理論知識,但是如果真的要具體操作研究的話,何沐可能就比較擅長了。”冉林的口氣有點像哄小孩,“我和實驗室組員們一向都是互相學習,你剛剛那副說話的樣子,太嚇人了。”
“我和原姐一直都是這麼說話的,原姐從來沒說過我嚇人。”應逐一臉無辜,轉頭看著冉林。
“嗯,莊園裡只有原姐,實驗室幾十個人,環境不一樣的,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啊,大少爺。”冉林朝著應逐的肩膀拍了拍。
“好。”被冉林這麼一說,應逐好像又開心了起來。
對於應逐的“情緒化”,冉林在心裡來回嘖嘖稱奇了好幾遍,想著大概是做了植物人太久,就跟植物怕光怕蟲,稍不留神就會蔫了似的,應逐整個人都頗為敏感,冉林甚至覺得,應逐遠要比她想象的還要敏感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