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英微微一笑，“為何稱我為大人？”林伯英發現這兩個孩子雖然是小乞丐，但是頭腦清楚，說話也很有條理，不像是尋常窮人家的孩子。
“我，我看大人住在這麼好的宅子，一定是當官的。”男子嚥了咽口水，抬起頭來正視林伯英道。
“你們是親兄妹？”老林頭看這兩個孩子還挺有禮貌的，也沒那麼火氣大了。
妹妹邊啃饅頭邊抬頭看了她哥哥一眼，沒說話，又埋頭苦吃起來，小姑娘吃飯吃的非常得快，都顧不上嚼，直接吞嚥下去。
“恩，我們是親兄妹，我叫大牛，我妹妹叫大妞，我今年十二了，她今年十歲。”大牛說這話的時候還把手放了下來，擦了一下嘴，坐直了身體回林伯英的話。
林伯英挺驚訝的，一個小孩子，說話這麼有條理，還十分懂禮，除了衣著打扮，一點兒也不像是一個乞丐。
“你們家裡人呢？怎麼沒人管你們？”
“回大人的話，我們兄妹二人無父無母，一直是跟著年邁的祖母生活的，祖母病死之後，沒人管我們，我們就到街上乞討為生。”大牛邊說邊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著林伯英和老林頭。
“家裡沒其他人了嗎？”按理說就算家裡沒大人了，宗族也會管這兩個孩子的，就像大陵村也有幾家人，或是沒了兒女，或是沒了爹孃長輩，族裡也會給一碗飯吃，不至於流落街頭。
“沒有了，我們本來就是祖母從街上撿回來的，祖母走了以後，族裡就把房子收回去把我們趕出來了。”大牛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也還是個孩子呢，再怎麼裝成大人，提起傷心事也不免難過。
大牛看了看妹妹吃得高興的樣子，把自已兩人的事情向老林頭和林伯英和盤托出，“我十歲的時候祖母就去世了，我就帶著妹妹在街上乞討，我們實在沒地方住，大冬天下了雪冷得不得了，後來我看到一隻狗從那個洞裡面爬進院子裡來，我進帶著妹妹進來了。”
“不過我們什麼都沒動，就在那間屋子裡睡覺，那間屋子沒上鎖，我就帶著妹妹住進去了。”大牛越說越心虛，他也知道非請勿入的道理，這樣的行為和賊盜沒什麼區別。
大牛拉起了正在咬著饅頭的妹妹，噗通一聲跪在了老林頭和林伯英的面前。
“我妹妹什麼也不懂，她還小，二位大人罰我吧，讓我妹妹走吧。”大牛想起來以前聽人說的，偷東西的要被砍掉雙手，自已乾的事和偷東西差不多，會不會也要被砍掉雙手。
“只求二位大人能饒恕我妹妹。”大牛說著嗚嗚嗚哭了起來，大妞看哥哥哭了，也跟著哭了起來。
林伯英和老林頭對視了一眼，都笑了。
老林頭嘆了一口氣，把兩個孩子拉了起來。老林頭也是從小就喪父喪母，又一路逃荒過來，一個小孩子能吃的苦可以說都吃過了，現在看著命運相似的兄妹倆，也不免憐惜起來。
在老林頭看來，只要不偷雞摸狗，這兄妹二人就本性不壞，現在看當哥哥的如此愛護妹妹，就更欣賞大牛了。
大牛看兩位大人沒有想砍他的手的意思，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從自已褲子裡面掏出十幾個銅板，放到了桌上。
“大人，這是我們所有的錢了，我們還要一點糧食，都充作房費行嗎？不夠的話我可以給您家做工來還。”大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今年已經十二了，不能再繼續乞討為生了，最好是能找一個活計。
如果大人願意讓他做工還錢的話，他就可以一直做下去，這也算是有了飯碗了，先前他去街上找活計，別人大都不願意找一個乞丐，何況一個大乞丐還帶著一個小乞丐，就更沒人願意了要他了。
老林頭聞言點點頭，這個孩子還是挺有頭腦的嘛，和他年輕時候的思路一樣，現在不還是有了舉人兒子，可見凡事都要自已奮鬥，自已的命是自已掙出來的，若是大牛隻想著帶著妹妹繼續乞討，老林頭明天就把這二人掃地出門了。
林伯英看了老爹一眼，知道他是動了惻隱之心了。
老林頭想的比較淺，可能是以為像他年輕時候那樣給商鋪打工，學個十來八年學出師之後日子就能好過點。
但林伯英想的卻不同，自已不是商戶，就算是僱人，為了保險起見，一般人家都是直接買奴僕，很少僱人，畢竟奴僕的身契捏在主人手裡，不怕他們有二心。
私心裡，林伯英想的是直接讓這兄妹二人賣身為奴，這樣也比較可靠。但是又於心不忍，奴籍是世襲的，不得改動，子孫後代也不得參與科舉，可以說一家子世世代代沒有翻身之日了。
林伯英就是從底層上來的，並不想隨便剝奪別人出頭的機會。
是以，林伯英沒有直接回答大牛的請求，而是換了個話題，“你們兩個吃飽了嗎？”
大牛看了看妹妹，點點頭，“多謝大人，我們吃飽了。”
“現在也不早了，先休息吧，這幾天你先跟著我爹，至於你們兩個的去處，等我考完試再說。”林伯英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老林頭一眼，一錘定音。
上次會試出了那樣大的事。
這次會試為了公平起見，皇上乾脆設了兩個主考官，同考官更是有十七個之多。
兩位主考官一南一北，出身南地的主考官就是禮部尚書陶凱，此君已有八十，卻仍然鶴髮童顏，飄飄乎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林伯英在老家的時候就聽方夫子說過。
陶凱年輕的時候潛心治學，並不曾參加科舉考試，可他的文章針砭時弊入情入理，文章又通俗易懂，開啟了一代樸素的文風。
當今上位之後，幾次下詔詔陶凱入京為官，都被拒絕，這次陶凱出任禮部尚書還是太子殿下幾次勸說，他老人家才出山的。
不過據說陶老先生現在正在主編修訂前朝史書，會試的事情他老人家不會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