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吧裡,白庭堅不想碰上熟人。

即便偶爾看到,他基本上都是低低頭,或扭過臉去,裝著沒發現。

但是今天晚上遇到的這個人他已經無法迴避。

因為她徑直朝他走過來了。

而且,二人的目光已經接碰上了,交換了眼神。

白庭堅只好搖搖手,衝著她打招呼:

“伊娜姐,你怎麼來酒吧了?這個時候茶樓生意正好呢吧?”

黃伊娜穿一身米色長款晚禮服,水鑽閃爍,V領開得很低,露出白花花的一片。

她手裡端著一個闊口杯,裡面是混合了薄荷酒的馬提尼。

腳步輕盈,無聲無息地走到白庭堅的身邊,緊貼著他坐下,碰了碰他桌上的那杯香檳說:

“哎呀,庭堅弟弟啊,喝香檳啊,是不是案子破了,自已跑到這裡來偷偷慶賀啊?”

白庭堅聞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兒。

那是一種不熟悉的香水,他從來沒有聞到過,便岔開話題問:

“姐啊,你的香水很特別,很好聞,是什麼牌子?”

黃伊娜滿眼含情地看著白庭堅說:

“是法國剛剛出的一款新香水,叫賽尼歐,我管它叫色妮兒,是不是很形象啊?”

白庭堅喝了口酒說:

“嗯,挺好聞的。伊娜姐,你今天真漂亮,這身衣服更是沒誰了。”

黃伊娜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今天你的嘴好甜啊,弟弟,像抹了蜜一樣。對了,你那個電化教學的機器還放在我辦公室呢,至今沒人來取,怎麼回事呢?”

白庭堅說:

“我那朋友臨時有事走不開,暫時擱在你那裡。哎,對了姐,你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裡喝酒,茶樓不忙了?”

黃伊娜定定看著白庭堅說:

“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白庭堅心裡微微一動,不免有些異樣,他看到黃伊娜眼神裡有不一樣的內容,斂容道:

“找我?姐,你在跟蹤我?”

黃伊娜幽怨地點點頭說:

“是啊,我得找你問問,你去月西的窪裡鎮槐樹村宋大春副總的老家幹什麼?為什麼冒充我委託的送貨經理給老人送貨?”

白庭堅心裡一動,心想這位老姐也太深了吧。

她怎麼這麼快就知道我的行蹤了呢?

這樣看來,這個黃伊娜可不只是個茶樓老闆娘,不只是涉足顏色產業,還有可能沾染上黑色。

不愧是月城阿慶嫂啊。

他禁不住想唱:新四軍就在沙家浜,這棵大樹有力量。

我們這個社會的執行規則就是英雄和兒女一定聯絡在一起,繁榮娼盛,粉黑一家。

白花花的銀子一定與銀鈴般的笑聲密切相關,銀鈴般的笑聲一定與五大三粗的胳膊腿捆綁在一塊。

白銀、笑聲和粗腿一定與印章暗通款曲,這樣就形成完整的閉環,形成環環相扣的鏈條。

阿慶嫂們的生存之道是,壘起七星灶,銅壺煮三江,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雖然說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相逢開口笑,過後不思量。

但是人走,茶不一定就涼。

關鍵是那人是誰。

忠義救國軍的胡司令和刁參謀長,她們用酒肉和錢財拿下。

對沙家浜裡的親人們,她們就會用感情餵養。

想到此,白庭堅終於明白這個茶樓老闆娘為什麼和毛果果感情那麼深,不惜代價為她說項。

也清楚她為什麼費盡心思幫助她的姐妹畢小薇,因為她們都是一類人,一樣的處境。

好吧,什麼人都要生存,什麼階層都有自已獨特生存之道,誰也不比誰高尚,誰也不比誰下賤。

都是為了活著。

想著這些事,白庭堅禁不住挪了挪身體,和黃伊娜保持了一尺的距離,笑著回答道:

“既然姐已經知道,我就實話實說,我去月西窪裡鎮槐樹村是為了辦案。”

黃伊娜點點頭說:

“痛快。我就喜歡弟弟你這種磊落的性格。我也想喝杯香檳,我請你喝一杯凱特王妃怎樣?”

白庭堅說:

“謝謝姐,讓您破費了。”

黃伊娜招呼服務生上香檳,繼續看著白庭堅說:

“客氣啥,你的那五十萬塊錢還存在我那裡呢,今晚和我一起去取一下吧,我擔心放在我那裡不安全,弄丟了算我的,還是算你的,到時候說不清。”

白庭堅擺擺手說:

“那五十萬我不要了。”

黃伊娜說:

“好闊氣啊!可是不行,那是你應得的,我們之前說好的,你告訴我刑偵的辦案情況我就給你錢,你不僅告訴我刑偵的辦案現狀,還告訴我嫌疑人的性別,姐當然要言而有信,按照事先說好的價格服你酬勞。”

白庭堅說:

“我沒有告訴你嫌疑人的性別啊。”

黃伊娜做了非常曖昧的動作,嘻嘻一笑說:

“你給我那個黃色香蕉,我就知道你在暗示我什麼了。別拿姐當傻子,姐在這方面最懂了,呵呵呵……”

白庭堅有點不自在。

不只是黃伊娜那讓人羞恥的動作和咪咪的眼神,讓他不舒服。

最重要是她眼神後面的冷漠,讓白庭堅有不寒而慄的感覺。

他趕緊說:

“姐,對不住,你知道我是刑偵那邊的顧問,有些事不得已,如果冒犯了姐,我給你賠不是。看在我給你提供資訊,給你黃香蕉的份上,那筆錢我也不要了,算是我們兩清了好不好?”

黃伊娜仍舊笑呵呵的,接過服務員端過來的香檳,遞給白庭堅一杯說:

“弟弟你見外了,姐不是愛記仇的人,既然你說到這個份上,把話說開了,我們就兩清了。來,乾了這一杯,我回茶樓,你自已在這裡繼續消遣。”

白庭堅疑惑了一下,還是把酒喝了。

凱特王妃香檳酒味道不錯,就是喝到後面,稍稍有些奇怪的味道,是那種苦艾味兒。

這種苦味兒似曾相識。

白庭堅放下酒杯,看著黃伊娜說:

“姐,謝謝你的酒。”

黃伊娜點點頭,笑臉馬上陰沉下來,揚起手朝白庭堅的臉扇了下去。

“啪!”

一聲脆響,打得他眼冒金星。

要是往常,他是能躲過的。

但是今天他喝了酒,腦袋有些木木的,身體有些沉重,反應有些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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