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危樓

平安大廈，始建於二十世紀末，竣工於千禧年，從建成至今已過去了將近二十多個年頭。

大廈共有十八層，這在棚戶區已是十分難得的高樓，據網上某些論壇所說，當初平安大廈出租給務工的青年，因環境良好，一時生意火爆。

後來有的租客反映，每到半夜，總能聽到好似小孩吵鬧的聲音，不過起初沒人當回事，直到08年的某一夜，租客竟連死了數十人，這導致其餘住戶紛紛搬走。

而後靈異事件愈演愈烈，甚至驚動了某個秘密的官方部門出手。

不過也曾有媒體闢謠，說是因為資金問題，蓋樓時前後換了多個承建商，後來導致整棟變成了爛尾樓，而投資買房的債主們就將開發商告上了法庭，法院隨即將其查封。

期間也有新開發商接手大廈，開設過售樓部準備預售樓房來解決資金問題，但當時房子已經賣過一次，如果再賣就屬於一房多賣，所以那些出錢了的住戶和商戶就放出的謠言，目的是阻止開發商賣樓。

這樣的解釋的十分合理，沒有一點漏洞，但信與不信，卻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反正，衛彥是半個字也不相信。

此時，衛彥站在這座散發著破敗老舊氣息的建築前，手邊是一根貼滿廣告的電線杆，頭頂小雨淅瀝落下。

沿著五福路一路走來，幾乎不見人跡，道路旁邊更沒有路燈。衛彥摸黑開啟手電，把光亮調至最低，仰頭審視起面前的大廈。

整個平安大廈的視窗大都被水泥封死，牆壁上滿是歲月腐蝕的灰黑色痕跡，結塊的塵土斑斑點點，十幾根腐朽不堪的空調架子插在外側，如同釘在棺材上的鐵釘。

進樓的玻璃大門倒是沒有被水泥堵住，只是貼了一張封條，不過封條已經斷裂成了兩截，而且裂口處痕跡並不新鮮，似乎早就有人進去過。

“難道里面有流浪漢？”

陰森的風從門洞吹出，滿臂雞皮疙瘩的衛彥將右手搭在腰間，方便隨時拔出MAC10，左手舉著手電，緩慢地走進了大廈。

大廈一層極為空曠，手電照去，進門便看到保安的值班室，左右是幽深的走廊，盡頭則是電梯井和樓梯間，不過都被門鎖住了，整體的佈局和衛彥自已收集的圖紙恰好對應。

站在大廳裡，衛彥沒有貿然上樓，而是一邊觀察著四周，一邊往揹包裡伸手，正想掏出錄魂殘片。

然而，他的手背才放進揹包，便被狠狠地燙了一下。

“嘶。”

衛彥抽著冷氣，忍痛將錄魂殘片取出，只見殘片已經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閃耀著淡紅的光芒。

【發現鬼物，即將響應】

【倒計時：三秒】

兩行字流光溢彩，衛彥眼神一閃，趕緊拿出輪迴古卷，將錄魂殘片夾在書裡，沒過一會兒，殘片便停止了劇烈的躁動。

又等待了幾秒，衛彥鬆開按住古卷的手，仰頭看向斑駁的天花板，忽然冷笑了一聲。

這次，殘片中那無視空間的紅線沒有跑出來，鬼物就不會察覺到自已的存在，因此也不會有任何防備。

如果以有心算無心，大廈裡的這隻鬼，今日必定可以將它捕獲！

事不宜遲，衛彥快步走向廊道的最右側，那裡是電梯與樓梯間的所在地。

大樓早就沒了電力供應，電梯門緊閉，旁邊的顯示器也是黑的，衛彥透過門的縫隙，發現電梯井裡只有垂落的電纜，並未安裝電梯。

他轉頭走到旁邊那扇通向樓梯間的防火門前，抬手擰動門把，卻發現門被鎖死了，根本推不開。

衛彥不慌不忙，隨即從口袋裡掏出兩根曲別針，手指一掰就將其扭開，形成兩根曲折的鐵絲，再將它們一齊插入鎖芯。

防火門用的是單舌鎖芯，結構並不複雜，而恰好，衛彥對撬鎖之事頗有心得，因此兩根鐵絲剛深入鎖孔，僅是稍微撥動，便使得上下銷子歸位，內外鎖芯分離。

啪嗒一聲，防火門瞬間洞開。

手電的光柱照亮樓道，無數塵土飛來飛去，空氣中飄散著一股黴味，直衝鼻腔。

衛彥佩戴好口罩，悄無聲息地登上了臺階。

來到二樓，衛彥走出樓梯口，環顧四周，只見走廊深不見底，手電的燈光掃過，牆上滿是各色顏料的塗鴉。

一個又一個陳舊的號碼牌越過衛彥的眼簾，有些房間門窗緊閉，有些房間卻連門框也沒有，裡面更是空無一物。

然而，當走到廊道中部時，光柱掃過走廊，他的瞳孔猛地一縮，忽然停在了原地。

眼前的一切，讓衛彥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面色驟然凝重。

這是他從未見識過的瘋狂景象。

到處是密密麻麻的彈坑，近乎佈滿了牆壁、地表、乃至天花板，那不知被何物切割出來的曲折溝壑，它們交錯相連，呈螺旋狀肆無忌憚地蔓延，像是被強酸潑濺過，在斷裂的承重樑上，是無數根裸露的鋼筋，向著四面八方延伸，無比猙獰。

現場彷彿飽經炮火轟炸般，支離破碎，只是接近，那股歷經時間沉澱卻仍不改暴戾瘋狂的氣息，便如呼嘯的風，迎面撲來。

衛彥下意識倒退兩步，手掌握住了MAC10的槍柄。

“磕巴。”

只聽一聲脆響，衛彥低頭移開腳，發現自已踩著的，是一個黑褐色的彈殼。

這彈殼的型號和他製作的子彈截然不同，口徑明顯大的多，而且看那外表的黑色塗層，地上的子彈很像是軍隊統一列裝的DBP普通彈。

軍隊？

他們是在和什麼東西作戰？

衛彥抬起頭，伸手撫摸著牆壁，那一道道宛如被野獸抓割，覆蓋著灰塵的陳舊劃痕，纖毫畢現。

他踱步向前走去，前面的景象愈發觸目驚心。

火焰炙烤過的焦黑牆磚，堆積成山的子彈外殼，刀刻斧鑿般的深長劃痕，以及，天花板上被暴力砸開的破洞。

一滴水落在了衛彥臉上，浸透進嘴裡，味道又苦又腥，他仰頭向天，手電的光無邊的黑暗淹沒，目光望不到盡頭。

他彷彿站在深淵的底部，望向同樣漆黑的天空，冰冷的風吹在身上，一根又一根的寒毛倒豎。

將光亮調至最大，淡白的光輝終於觸碰了頂部，衛彥數了數那層層疊疊的破洞，確定有十四個，而且無一例外，上面沒有任何爆炸的遺留痕跡。

這更像是有什麼東西從第十六層開始墜落，砸穿了十四層由混凝土與鋼筋製成的地板，才堪堪止住了下墜的趨勢，落在了第二層的廊道，最終在廊道的中部被剿殺。

衛彥沉思著，一個大膽的推測在心底浮現。

或許在網路論壇上，關於平安大廈，網友所說的是真實的，至少是貼近真相的，甚至在他們之中，就存在事件的親歷者之一。

“在08年的某一天，因為某個未知的原因，一個詭異的怪物入侵大廈，造成幾十名租戶死亡，為此某神秘機構入場清剿，協同軍方硬撼怪物，將其殺死，並封閉了大廈，而眼前慘烈的景象便是最好的證明。”

藉助現有的資訊，衛彥大致推演了下事件的部分面貌，接著，他開始思考起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雖然怪物已經被剿滅，可是這裡恰好又被一隻鬼物給佔據，那麼它們之間會不會存在某種聯絡？或者更糟糕的是，他們會不會有相近的實力？畢竟要想鳩佔鵲巢，也得有強大的力量作為資本。”

原本，衛彥腦海中的鬼怪形象，不過是那種無實體、以精神攻擊為主的精怪。為此，他在包裡特意準備了黑驢蹄、鹽以及一小瓶舌尖血。

然而看著眼前的場景，即使手中緊握著錄魂殘片，衛彥心中也毫無把握，打起了退堂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