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亡路之人追逐幻影
手術室外的走廊很深，盡頭是一扇窗戶。
窗外的雨停了，微弱的月光破開漆黑的雲幕灑在衛彥身上，將他側臉照亮，而另一半卻掩埋在黑暗中。
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玩家一號載入成功，匹配度74%，合格】
“開始檢視。”
衛彥默唸著，目光始終淡漠。
………
“轟隆。”
烏黑的濃雲盤踞天空，雲中的雷暴一聲炸響，電光將高樓的影子映在土地上，邊緣佈滿尖銳的凸起。
成千上萬噸雨水鋪天蓋地地傾覆下來，閉上眼，彷彿世界都被雨水所吞沒。
工地西南處的一棟高樓外牆，依附著一座宛如逃生樓梯般，有著同等高度的鋼鐵腳手架。
雨水從頂端灌下，沿著雙跑道樓梯一路流淌至底部，淅淅瀝瀝的水滴打溼了李成的額髮，讓他有些睜不開眼。
李成不敢輕易動作，他藉著電光仰頭望向交錯迴旋，通向雲端的鐵樓梯，眼神呆滯。
待到適應了突如其來的黑暗，他這才開始驚懼地環顧四周。
身邊是一層密匝的鐵絲網，左手旁有一扇用粗糙鐵鏈緊鎖的鐵網門，鐵網外是凌亂的工地，更遠處則被黑暗籠罩著，深不可測。
半晌，他鼓起勇氣走上前，搖了搖鐵網門。
沉重的鐵鏈嘩嘩作響，門開了一條小縫，可遠不足以透過一個成人。
“啪啪”
李成後退一步，忽然給了自已兩個響亮的巴掌，粗糙的臉頰立刻紅腫起來，火辣辣的痛感鮮明無比。
顯然這裡不可能是夢境。
李成百思不得其解，他剛才明明在醫院裡，為什麼現在會突然出現在這片工地？
這是幻覺麼？
就在他茫然無措的時候，一道不辨男女老少，彷彿沒有情緒的嗓音，透過雨幕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
“歡迎來到輪迴遊戲！”
誰在說話？
李成慌忙向四周看去，想找到聲音的來源。
下一秒，他的視線定在了右側鐵絲網後的牆面上，那裡不知何時浮現出了數行鑿刻的字跡。
殷紅如血的刻痕很醒目，綻放著微弱的熒光，一筆一劃宛如痛苦的小蛇，即使在昏沉的環境下也能一眼看清。
可讓李成頭皮發麻的是，他剛剛環顧四周時，牆面上明明什麼也沒有。
他警惕地朝左右看了看，慢慢走上前，扒住鐵網，仔細辨別著牆上的刻痕。
【試煉名稱：暴雨殺人夜
難度：二級丙等（初級）
主線：這是一座尚未竣工的建築工地。種種流言蜚語，驚悚傳聞從這裡起始。無數人驚恐地來，亦將獲得新生而去。克服恐懼吧，遠離潛藏在黑夜裡的魔鬼，活下去…
程序一：前往樓頂。
獎勵：遊戲幣*50，經驗*500
寄語：玩家李成，我已經為你開闢了特殊購買許可權。去賺取足夠的遊戲幣吧，購買全能復生劑（改），活著走下去，不要讓我失望。】
看著寄語，李成像是遭到當頭一棒，他死死咬著牙關，渾身顫抖不止。
男人，女兒，手術。
強烈的痛苦藤蔓般爬上心臟，有些失真的記憶隨著痛苦一起在李成腦海裡復甦。
對的，為了救女兒，自已在醫院和一個男人簽訂了契約，現在的狀況一定就是那個男人搞的鬼！
“如果真是男人用神鬼手段把我弄到了這裡，他一定也有治癒我女兒的辦法。那麼，上面說的藥劑很可能是真實的。”
想到這裡，他目光變的堅毅。全能復生劑，他勢在必得。
當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上樓，先完成階段性的任務，將50枚遊戲幣拿到手。
閉眼緩了緩，李成又仔細看了一遍主線，把每一個字都刻在了心裡，反覆咀嚼。
他成為了玩家，參加了一場遊戲，若自已想逃出這裡，必須躲過魔鬼抵達逃生點，還要保持生命體徵不消亡。
“魔鬼…”
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兩個字上時，他的瞳孔縮了縮。
看著這意味不明的字眼，他知道在這個工地肯定存在危險的生物，不管是人，還是其他的什麼，他都必須要足夠謹慎，一步都不能踏錯。
否則很可能會死在這裡！
深吸一口氣，李成不再多留，踏上了腳手架樓梯踏步，小心翼翼地拾級攀登。
“咚，咚。”
半俯著身體一步一步緩緩上樓，汗與雨水很快浸溼了他的衣服。
細小的水花順著臺階流下，光滑的平面被水沾溼，讓李成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他必須確認自已不會打滑，同時還要側頭觀察四周的動靜，確認安全後，才會抬腳走下一步。
向上走的過程中，李成注意到，這個腳手架有一個奇怪之處。
它似乎不是為了施工人員能在大樓不同部位進行操作而搭建的，而只是單純提供一個向上的通道。
腳手架被鐵絲網包覆，只有大概6*6的橫截面積，這根本不符合常規。
或者說，整個工地都是詭異的。
雨還在下，甚至隱隱有越來越大的趨勢。等到李成爬上七樓，臺階上的水流幾乎淌成了河。
年紀大了，李成身體機能出現了不少問題，“三高”暫且不提，真正要命的是關節炎，一到陰雨天膝蓋就會泛起疼痛，不過咬咬牙勉強還可以忍受。
暴雨傾盆，使得天色極為晦暗，李成一直是摸黑向上爬。
在稍做休息時，他氣喘吁吁地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發現褲兜裡的手機、打火機與煙盒都消失了，想要個光源都不行。
僅歇了幾秒後，他又繼續向上爬去。
樓梯沒有欄杆，李成只得貼著鐵絲網，用手摳住網中的空隙充當扶手，但即使是這樣，他走的還是很艱難。
一步又一步，就在他心中默數樓層到了數字10時，他的手忽然摸了個空。
鐵絲網沒了。
李成心頭一緊，他盯著那塊空缺處，呼吸都停滯了下來。
良久，又是一道驚雷。他這才看清鐵絲網為何空缺了一塊。
牆面上突兀地出現了一扇窗戶，在邊框處有一個漆黑的把手，窗玻璃似乎被鍍了一層黑膜，從外面完全看不清內部。
李成心思飛轉起來，如果自已能從窗戶進入大樓，透過內部的樓梯井登上樓頂，這樣的安全係數無疑會提高許多，至少不必擔心腳下打滑，而且也可以節省不少體力。
不過，這真是為玩家定做的捷徑嗎？其中會不會有詐？
有好處，其中必定也有風險。
李成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開啟看看。他走上前握住把手往下一壓，只聽咯吱一聲，窗戶就敞開了一道縫隙。
冰涼的風呼呼從縫隙裡湧出，迎面吹得李成屏住了呼吸。
他嚥了口唾沫，將窗戶完全開啟，靜靜觀察裡面的動靜。
窗裡是深不見底的黑，像是冰凍的曠谷，除了風聲在呼嘯，就剩下死一般的空寂。
望著濃稠的黑暗，李成心裡打起了退堂鼓。
鑽進去的風險太大了，保不齊會遇到什麼恐怖的東西，還是老老實實地繼續爬腳手架吧，反正最後總會到樓頂的。
李成抓住把手，猶豫了片刻，就要將窗戶關上。
“吱呀。”
窗戶正關了一半的時候，李成的動作猛地頓住了。
他僵硬地直視著前方，兩腿微不可察地顫抖起來。
面前的黑暗中亮起了兩盞猩紅的明燈。
那是一雙眼睛！
血色的眼眸轉動著，像是在搜尋什麼。
下一刻，充滿惡意的視線彷彿一個鉤子，狠戾地剜在了李成的皮肉之上。
“叮。”
又是一道滄桑的聲音響在李成耳畔。
【新手提示】
【目標單位：看守者
關係：不死不休
威脅度：極】
“嗙。”
李成大力關上了窗戶，用肩死死抵住，心臟狂跳。在劇烈的恐懼下，他幾乎要嘔吐出來。
短短几秒後，他看向樓梯，瞬間醒悟過來，他現在應該立刻往上跑。
看守者與他僅隔了一面薄薄的玻璃，也許只要一次不那麼強烈的衝撞，背後的玻璃就會被粉碎。
那樣，紅眼的魔鬼與他之間便再無阻攔！
他不能擋在這白白等死，必須要往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