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見一雙似笑非笑的眼。

烏黑的眼仁沉沉的,一點光澤都無,彷彿浸了層霜雪。

“如果我說是想要潑醒他,您信嗎?”姜頌扯出一抹訕笑。

傅岑寂本想附和兩聲嘲笑,卻偏過頭,右手虛握拳,抵在唇前輕咳。

陣陣咳嗽幾乎壓不住,末了,掌心落下星星點點的鮮紅。

他眉間有些許攏起,滿臉嫌棄。

“髒死了……”

姜頌放下花瓶,認命地掏出絲帕,拉起他的手仔仔細細擦拭乾淨:“半夜沒水,您將就忍耐兩個時辰。”

傅岑寂歪了下頭,覺得小丫鬟太過恃寵而驕,竟然敢跟爺如此說話?

沒等他發作,世子大哥已經從疼痛中緩過勁來,揚起手朝姜頌臉上扇去:“賤人找死!”

姜頌避之不及,下意識閉上眼睛。

然而。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

數息後,她悄咪咪睜開一隻眼,發現是傅岑寂擋住了那隻手。

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起來,杏眼更是毫不客氣地回瞪過去。

頗有幾分狐假虎威的意思。

傅岑嚴覺得一股火嘣地在胸口炸開,氣勢洶洶地逼問:“五弟,這賤人以下犯上,你……”

“大哥,既然已經清醒,莫要再耍酒瘋了。”

他語氣平淡,傅岑嚴卻寒毛直豎,好似被面前那雙陰鷙的眼睛攫取了神魂,右手止不住發抖。

因為再往下,按著脈搏的手薄而乾淨,骨節勻稱,觸感卻是一片冰涼。他能清楚察覺到,對方指甲抵在自已凸起的血管上。

“深夜在病重的弟弟屋子大鬧一場,親者痛仇者快,這就是大哥想要的結果?”少年的嗓音乾澀偏冷,還微微有點喘,猛地開口陰森森的。

傅岑嚴臉唰的一下便全白了,那雙迷茫的眼一點點恢復清明。

兩人院子相距甚遠,期間巡邏守衛重重,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避開所有人,傅岑嚴要是看不透其中算計,趁早別當世子了。

可他明明知曉箇中利害,依舊仗著那丁點兒醉意借題發瘋,上這兒來撒潑。

“大哥,你莫不是希望我最好死了?”

傅岑寂站不穩,半個身子靠在姜頌身上。

一母同胞之親兄弟,竟不如一丫鬟使人心安,何其諷刺?

“我絕無盼你死之意。”

恐其不信,傅岑嚴忙舉手發誓:“雖大哥嫉妒父親和母親待你更甚於我,但自始至終,皆盼你身體康健。若有半句虛言,願大哥遭天打雷劈,不得善終。”

古人對鬼神多有忌諱,敢發此毒誓,足見其真心。

“五弟,你怎又瘦了?眼窩深陷……莫非你這些時日病了,為何無人告知於我?”傅岑嚴終察覺幼弟之異常,一把推開姜頌,強硬將他扶至床上歇息。

他心中愧疚無比,若是早知弟弟生病,必不會來松濤苑撒潑。

當然,他亦不會去想,傅岑寂本就體弱,他深夜前來吵鬧,於弟弟又有何益處?

“你屋裡的奴才是如何伺候的?屢屢害你生病,理應全部打發出去。”

傅岑寂懨懨地垂著眼,極力忍著耳邊的聒噪,吩咐姜頌:“你速去廚房取些易消化的食物來。”

姜頌不明所以,還是照辦。

一刻鐘後。

她站在門口,看著歸寧侯府的人進進出出,燭光躍跳在一張張或喜色或晦暗的臉上。

這府中最安靜的院子變得熱鬧起來。

原來前院著火,下人們及時稟告世子失蹤。

當歸寧侯帶著一行人氣勢洶洶地衝至松濤苑,卻見到長子正在小心翼翼地喂幼弟吃米粥,眾人神色那叫一個精彩紛呈。

而傅岑寂料事如神、未雨綢繆,亦叫姜頌佩服不已。

裡屋。

傅岑嚴雙膝跪地,眼紅如血,向父親傾訴道:“幼弟生死未卜,兒子心中苦痛,便貪杯飲酒,借酒勁闖入幼弟房中,坐在床榻前,絮叨良久。

豈料弟弟竟然甦醒了,早知如此,我應每日前來探望,以免祖母舟車勞頓,前往老君山求藥,還令父親母親憂心許久。”

言罷,聲音哽咽,還似模似樣地抬手抹了把淚。

歸寧侯目光溫和地盯著長子頭頂,心裡卻冷笑連連:還不算愚蠢至極,曉得如何粉飾。

繼而,若有所思地掃視其餘三子,暗自揣度他們在此中扮演何角,又耍了何種手段?

平日裡歸寧侯的確有意藉著庶子的手去磨練激勵長子,但不願真的見到兄弟鬩牆的場面。

“嚴兒雖行事魯莽,但一片赤誠之心,難能可貴。”侯夫人徐氏面色不改,故作感慨道:“你們兄弟和睦,侯爺與我深感欣慰。”

老二傅今倫搶先附和:“大哥與幼弟感情深厚,實乃我等效仿的榜樣。”

侯夫人&傅岑嚴:“……”

這話聽著為何如此彆扭,要不是見他那憨厚老實的笑容,說不定懷疑他是故意藉機諷刺。

老三老四憋足了笑,努力維持住面上的平和。

歸寧侯沉聲道:“你們有此心意足矣,平素不必頻來攪擾寂兒,得閒時多讀兩本書,或隨武師傅研習騎射技藝。”

侯夫人眼珠一轉,藉機言道:“嚴兒馬術精湛,不若讓他引領三位弟弟修習?”

世子亦滿懷期待地望向父親。

讀書之事他實在毫無天分,不如在校場訓練。

更為緊要的是,如此一來便可以解禁,他早已憋悶至極!

“父親,有大哥督教,我等兄弟三人必能精進神速。”老四傅今海懇言道。

老三稍慢,亦隨聲附和:“當今亂世,待我等習得武藝,方可守護家人。”

兒子們其樂融融,互幫互助。

歸寧侯滿意得直頷首:“允!”

其朗爽笑聲傳至室外。

姜頌偏過頭望了一眼裡屋的方向,人影憧憧,瞧不見傅岑寂的神色。

不過想想也能猜得到,小公子大約是溫和沉靜的,唇邊笑意融融。哪怕再難受,依舊強打精神維持滿身矜傲。

“你速去歇息,下半夜由我守著。”琴書快步走來,滿臉疼惜地看著她眼睛下方那明顯的黑眼圈,打心眼裡將姜頌當親妹子疼寵。

姜頌搖搖頭:“可你比我還要辛苦啊!趙嬤嬤離世後,松濤苑諸般事宜,皆賴你操持,未有片刻閒暇。等會兒我就在榻上稍微闔下眼,明日尋機便可安睡。”

別看她平素性情溫柔和善,然認定之事,卻如犟牛。

琴書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展開手帕,從中取出兩塊糕點出來與她一同分食。

守夜耗體力,腹有食物方好熬過。

待胡大夫診脈過後,屋內這群人旋即相繼離開。

至於為何不叫崔大夫過來就診?

一來可能是因為歸寧侯體諒崔大夫年事已高;

二來嘛,其中是否存在其他諸如毒舌之類的緣由,恐怕也就只有他本人才心知肚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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