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怎麼抱?
楚亦並不是第一次提要求。
讓反派幫忙系衣帶,讓他幫忙扎頭髮,讓他幫忙塗化瘀膏……
可以往或多或少,都是為了刷好感度。
可今夜卻不同。
楚亦單純的,想要一個鼓勵性的擁抱。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意識到,自已來到這個世界,並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不是脫離現代,隻身來到異世界的局外者。
衛懷朔在窗邊立著,暗色的眸底窺探不出任何情緒。
他實在是生得俊美,以至於此刻周圍環境如此昏暗,也並不能折損他的好顏色。
眉眼似沁了墨,像頂級書畫家勾勒出的。
寥寥幾筆,卻見之難忘。
他就這樣看了楚亦一會兒,隨後輕輕“嗯”了一聲,離開了窗邊。
這聲應答輕飄飄地散開,以至於楚亦都沒有聽得真切,那邊木門就被推開了。
木屋的空間並不大,只有一張木板搭成的床而已,一人行走坐臥已是極限。
此刻衛懷朔進來,這小屋越發顯得緊湊起來。
可楚亦卻絲毫沒有這麼覺得。
他坐在床邊,看著衛懷朔在他面前站定,垂眼看他,“……怎麼抱?”
音色略低,能融進夜色裡那般,能撫平一切煩躁。
楚亦裹緊毯子,拍了拍木板,“師兄,坐下。”
衛懷朔在他身側坐下,卻留了兩掌寬的距離,兩人之間,簡直能透過一個人。
楚亦也沒說什麼,湊近了些,聲音輕快,“師兄側過來些,這樣不方便。”
衛懷朔剛微微側過身,楚亦就撲了過來,像方才那隻撞了劍的蟑螂一樣。
隔著絨毯的楚亦是柔軟的觸感。
衛懷朔身體僵硬。
一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
明明以前也抱過,那天楚亦花樓喝醉了酒,遇難時被他所救。
將醉醺醺的楚亦帶回去時,楚亦像只離不開樹的樹袋熊,纏人的緊。
可今天不同。
荒山野嶺,只有他們兩人,楚亦更是清醒著。
距離他十八歲那天已經很近了,就算不出汗,肌膚上也能散發出極其淺淡的香味。
此刻這股幾乎能迷亂人心智的香氣就圍繞在衛懷朔鼻尖。
且還有越發深入的趨勢。
楚亦的雙手環在他身後,頭埋在對方的肩膀,感受著對方的存在。
他用鼻尖輕蹭衛懷朔的肩膀,此時此刻,他才有了真切的真實感。
反派是存在的。
衛懷朔不是三兩句被定格成好壞的角色,而是確確實實陪伴在自已身側的。
離得這麼近,楚亦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聲,透著衣料,緩慢卻堅定地傳遞過來。
他存在著。
就在自已身邊。
楚亦當下才認識到,他一直想脫離的世界,其實從他降臨的那一刻起,就有反派的陪伴。
“師兄”,他喃喃道,“若沒有你,我會怎麼樣呢?”
是不是會像原主一樣,最後必定落得被炸死的結局?
是不是會因為特殊體質,受盡屈辱,任人宰割,被陌生人競相掠奪?
也許到了夜晚,這些天被深埋心底的脆弱像雨後春筍一般一個個冒出來,如今有能傾訴的人,所以更加不知所措。
楚亦的手按在對方胸膛上,感受著他的心跳,從掌心蔓延出來,竟能感受到一絲溫熱。
他過於想證明對方的存在,以至於沒有發現,兩人的距離有點兒太近了。
近到只要楚亦抬頭,就能與他呼吸交融。
近到他若是抬眼看看,便會看清對方似乎是浸染鮮血的瞳色。
人在什麼情況下,會顯露自已的本性呢?
踏進對方的領地,天真無邪似單純的羊羔,這一刻獵人便會伺機而動。
楚亦抬頭。
挺翹的鼻尖只差一厘米就能撞上衛懷朔的唇,楚亦也是突然才發現,反派的嘴唇很好看。
形狀流暢,是整張臉上唯一鮮豔的顏色。
會是軟的嗎?
似被蠱惑一般,楚亦的手指輕輕覆蓋上去,只一下,便收了手。
他的唇瓣是軟的。
雖然沒有人類的溫度,可手感卻意外的好。
應當很好親。
腦海裡突然闖進這樣的想法,把楚亦自已給嚇了一跳,連忙抱上去,不去看反派的表情,只覺得自已有點兒丟臉。
他有朝一日竟會被美色所惑。
耳朵近乎紅透,熱氣在他腦瓜頂盤旋,楚亦感覺自已就快升天了。
由於捂著毛毯,所以出了一身汗。
這一刻,比方才更濃郁的香氣四溢而出,而楚亦本人卻沒有絲毫察覺。
而向來對氣味敏感的衛懷朔自是察覺到了。
這香氣從鼻尖一直鑽到肺腑裡去,隨後在五臟六腑生了根,完全揮之不去。
衛懷朔額心跳了跳,手背上的青筋隱隱凸起,似在極力對抗著這香氣的深入。
眼瞳近乎變得血紅,這一刻當真像染上了人類的熱度,就連心跳,都有了點活人的樣子。
香消魂,世間無人抵擋得住。
哪怕是端正清潤的公子,也會如嗜血啖肉的色中惡鬼,根本無法自持。
“師弟”,再開口,聲音似有些啞,“你這樣相信我麼?”
他聲音落在楚亦耳畔,似在質問,“不怕我與其餘人一樣,想將你佔為已有嗎?”
楚亦也不知道自已到底怎麼了。
幾乎沒做思考,“比起是別人,若是師兄,我想我也許能……接受吧。”
聲音越來越弱,直到最後幾乎聽不見。
此話一出,楚亦頓時如鴕鳥般,恨不得將臉埋在地底下。
他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他可是直男啊!
可衛懷朔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顯然被楚亦的話給震住了。
可轉眼,他又能進行邏輯自洽。
這是楚亦處於不知所措之下,由於依靠,對他生出的依賴之情。
衛懷朔的手託在楚亦後背,他的背很薄,他也很瘦,夏日之時,他穿的也輕薄。
能感受到掌心下一寸寸蔓延的骨血,能想象得出,自已曾見過的,光滑脊背。
他這是第一次如此貼近地,與人相擁。
像是抓住所能抓住的全部,將要溺死而亡的人抓住水中浮木,恐懼黑暗的人妄圖觸碰明亮的光。
在這昏暗的木屋中。
衛懷朔的聲音清晰無比。
他好似嘆了一口氣,又似乎沒有。
“放心”,他說,“承諾過的,便不會忘。”
會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