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的秋天到得遠比申洲早，幾日暴雨後溫度驟降。
疾風吹散了滿地的落葉，舒妮站在校門口，上衣多加了件外套，下身一如往常，白到晃眼的大腿膝蓋在凜冽的風吹下泛了紅，長筒靴裹住了小腿，減淡了涼意。
周圍皆是來往的學生，她一動不動站著，便足夠惹眼。
電影學院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孩兒。
舒妮卻是骨相與皮相都精緻鮮辣的那一類，風捲起她的髮尾，襯托出幾分迷離夢幻，是上了鏡都不會有瑕疵的臉孔，聽到了身後有竊竊私語聲，像是學院裡的人。
不等聽清他們在聊什麼，一臺京牌的奧迪開了過來，停在了舒妮面前。
跟周今衡一樣，裴初淮這類京北世家子弟，一個比一個低調，他們各比各明白登高易跌重的道理，站得更高，才更收斂。
在京北這塊地上張揚的大忌，尤其是房子、車子。
可舒妮也知道。
這夥人襯衫上一顆紐扣，或是家中一雙再普通不過的筷子，其實都價值不菲。
裴初淮親自下車開門，以紳士禮儀邀請舒妮上車。
他一出現，那些蠢蠢欲動者便不由退縮，再沒人敢上前索要聯絡方式。
“妹妹很紅啊。”裴初淮剛一上車便斜挑著笑打趣。
舒妮不以為然：“裴哥哥，你色盲啊，我今天穿的是綠色的衣服。”
墨綠色，襯得人都白了幾個度。
裴初淮：“不是說你的衣服，是說人。”
舒妮：“那是，我可是讀表演系的，紅不是早晚的事嗎？”
電影學院表演系的學生太多了，妄想一炮而紅的更不在少數，可真正能成名家喻戶曉的掰著手指也算的出來，舒妮這麼有自信，惹得裴初淮笑了聲。
“裴哥哥，你笑什麼？”舒妮鼻尖凍得泛紅，好奇盯著裴初淮的樣子特惹人憐愛。
裴初淮嘖嘖直嘆，“我笑你怎麼想著讀表演系，要不是你姓舒，就你這小模樣早被摧殘了……”
在京北有周家護著，自然沒有人敢動舒妮，她又哪裡會知道人心險惡。
舒妮哪懂這些，不以為然。
“對了，你跟我們出去，二哥知道嗎？”
舒妮語調玩味，“我才不告訴他，我要是告訴他，他肯定會說——舒妮，你來京北是讀書的，不是吃喝玩樂的，明白嗎？”
她在學周今衡的老成語氣，最後三字特地用了重音。
裴初淮忍著笑。
“要不是那天在京季遇到了你們，我真的要悶死了。”
天色暗下，京北的夜景璀璨奪目。
裴初淮看了她一眼，“以後可以經常來找我們玩兒，但千萬別讓二哥知道。”
“你怕他幹什麼？”
這問題之前舒妮就想問，今天可算逮到了機會，她側身湊近，鬢角柔軟髮絲在飛揚，髮際線都生得完美，一雙眸子裝著不諳世事的純真，“還有上次蔣辭哥想說什麼，周今衡反應那麼大，告訴我唄。”
裴初淮指尖抵著舒妮的眉心將人推開了。
“妹妹，可別離哥哥這麼近，我都小鹿亂撞了。”
小鹿亂撞是假。
被她這麼盯著心跳加快是真。
舒妮不吃這一套，“你別岔開話題，他到底要說什麼？”
約裴初淮就為了套話。
可他又何嘗不是個人精，“妹妹，上次那是你蔣辭哥哥開的口，跟我可沒關係。”
舒妮眨巴著眸子，“那蔣辭哥哥今晚也在嗎？”
裴初淮：“當然。”
“那蕭琛哥哥呢？”
“這個就不清楚了。”裴初淮掃她一眼，“問他做什麼？”
輕抿粉唇，舒妮鬼迷心竅側過臉，車窗上映著的是少女面頰初綻的緋紅，“隨便問問。”
*
酒局散場已是深夜。
秘書將外衣拿給周今衡套上，無論何時，他都不會忘記外表上的周全。
室外低溫，晚風不散。
司機開啟車門，迎周今衡上去。
車上沒了別人，在安全靜謐的空間，他只有片刻小憩時間，如今這時間也要被家中那個借住的刁蠻大小姐佔用，“舒妮回家了嗎？以後讓阿姨按照她的口味做菜。”
舒妮喜好本幫菜，江南風味，這邊的廚娘燒得好的卻是京幫菜，周今衡特地尋了個好廚子，江南菜做得很好，算是為舒妮費盡了心思。
羅叔開口，猶如兜頭一盆冷水澆下。
“小姐要去玩，不讓我去接她。”
不知是因工作繁重，或是舒妮頑劣，後座車廂中的男人面色瞬時更涼了些，拿出手機要打舒妮電話時又止住。
管束太嚴厲，或許不是好事。
周今衡垂下手，“麻煩您今晚加班了。”
每逢舒妮去玩樂，羅叔總要凌晨去接她，工作量因此加大了不少。
羅叔笑著：“這有什麼的，不要緊。”
周今衡輕捏眉心，開啟微信回覆訊息，朋友圈亮起了紅點，是舒妮的頭像，拇指彎曲便開啟了，那是三張照片，三張都是合照，橫在周今衡平淡如水的朋友圈中，突兀又顯眼。
其中三張，都是跟裴初淮和蔣辭的合照。
像是看到了髒東西，周今衡息了屏，重新閉眼。
*
跟著裴初淮玩得比以往都痛快。
他們的酒更烈，更昂貴，舒妮喝了兩杯便有些站不穩了，去了趟洗手間補妝，正要回去時轉身看見了裴初淮站在旁。
“裴哥哥，你在這兒幹什麼？”
裴初淮像是看小孩兒那樣彎腰看她，跟她視線持平，“這不是等著送你回家嗎？你不看看都幾點了，再不回去，二哥非殺了我。”
他一邊說，一邊將手掌打平了在脖頸上輕抹過去。
別人怕，舒妮不怕。
“誰管他啊，我還沒玩夠呢，我要玩到天亮。”她要回去，卻被裴初淮拽住了衣領給揪走。
舒妮撲騰著尖叫，“你放開我——”
她剛被拽走，洗手間裡便走出了兩個女孩兒。
“那不是舒妮嗎？”
“對啊，她怎麼被那個男人帶走了？”
舒妮是這屆表演系最出名的，想不認得都難，背景更是神秘，後來跟彭旭鬧進警局，聽說去接她的是個年長的男人。
漂亮女學生加上有錢老男人，這兩個關鍵詞擺在一起，足夠吸人眼球了。
趁著舒妮還沒離開走廊，其中一個女孩拿出了手機，放大攝像頭，抓拍了張舒妮被男人摟住腰的照片，畫面模糊，可背影是她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