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舒妮會這麼說。
周今衡剋制著情緒翻湧時，眸子會更加黑沉，呼吸堆積在喉嚨中，出不去，下不來。
看著舒妮。
昏暗的光色下，舒妮巴掌大的臉頰散發著淡淡的瑩白微光，眼睛眨動著，像是有失落的神色，跟周今衡目光對視了幾分鐘，接著突然起身。
“算了，你要是聽不懂就算了。”
她負著氣要走。
周今衡實在是不懂，自己怎麼好像總是在惹舒妮生氣，好似自己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應對她這個年紀，驕縱又任性的姑娘。
太難。
這真是天底下最難的難題了。
可看到舒妮走到了門口，手抓住了門把手，就要走了。
心底裡又有個聲音在叫囂，留下她，或者勇敢一次，前進一步。
他這輩子身上的負擔總是很重。
小時候是整個周家，長大了又多了個不聽話的弟弟，後來今止死了，又揹負上了人名。
這些年猶如行屍走肉，找不到靈魂。
直到那天在安裡衚衕，看到了月光下流著眼淚，像一隻炸毛的，卻縮在牆角里被遺棄貓咪的舒妮。
“等下。”
舒妮站在了門口，茫然回頭。
周今衡知道自己這樣的心思有多惡劣，他究竟是個什麼人？
什麼正人君子？
都是假的。
他竟然會對小自己這麼多歲的女孩兒動心，甚至已經到了藏不住的地步。
“我以為你討厭我，不想被祖母跟我撮合在一起，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周今衡沒有對女人這樣過，他自以為自己的心思已經這樣濃烈明顯。
可舒妮好像絲毫都覺察不到。
直到他這麼說，眸底的深情與壓抑並存，哪怕在這樣暗的環境下，舒妮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突然不受控的。
耳尖蹭得紅了，心跳急促，快要擠出了嗓子眼。
想起了謝芙說過的話——周今衡是不是喜歡你？
是，不是？
她像是僵住了，那個表情算不上好。
這點周今衡也早就知道了，他扯唇苦笑，“不過你放心，就算祖母那麼說，我也從沒有痴心妄想過……如果以後你願意，我還會送雲姐做的菜過去，如果不願意……我就不去了。”
他知道會被拒絕，但唯獨不想被討厭。
“你……”
舒妮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這又算是什麼？
表白嗎？
可他並沒有說喜歡她，可不算的話，他的眼神態度，又算是怎麼一回事？
舒妮迷茫不解，更多是心亂如麻，簡直像是宕機了。
被表白的那個人自己，緊張的那個人應該是周今衡才對。
現在這樣，完全錯了，反了。
“那個……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沒有回答，只是逃避。
飛似的遠離了這間房子，遠離了周今衡。
坐上了回去的計程車。
舒妮還是無法鎮定下來，到了家裡，坐在沙發上冷靜了好一會兒，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才拿出手機來給謝芙打了電話。
謝芙剛睡著便被舒妮吵醒，聲音含糊不清，“妮妮，怎麼了？”
舒妮沒吭聲。
謝芙看了眼手機，是她的電話沒錯。
“妮妮？”
“……”
“妮妮你怎麼了，是不是出事了？”
舒妮嚥了咽嗓子，猶如剛從一場沉重的夢境中逃了出來。
怎麼可能呢？
周今衡那樣成熟穩重的人，怎麼可能會喜歡她這種小孩子秉性的女人？
難不成是在打賭，是在耍人？
還是真心話大冒險？
不。
周今衡才沒那麼幼稚。
謝芙揉了揉眼睛坐起來，“妮妮，你要出事了就咳嗽一聲，我幫你報警，到底怎麼了，說話啊。”
她很著急了。
舒妮才回了回神。
“我沒事……只是剛才，我從周今衡那裡回來了。”
“那又怎麼了？”
聽到她沒事，謝芙重新倒下，躺進柔軟的被褥中，接著舒妮又刨出了重磅炸彈，“他說以為我討厭他，還說以後要是願意，會繼續送晚飯給我，要是不願意，就不來打擾我了……這算不算是表白？”
“這算哪門子表白？”
謝芙是不認可的。
可那也只是因為她沒有看到周今衡的表情而已。
他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訴說自己這些日子的心思，為了哄舒妮吃辣，明明在樓下等了那麼久，可看到是齊曜送她回來，便連車子都不下，還一個勁兒地說齊曜適合她。
可回想起那天。
周今衡的表情分明很不好。
“可是……”舒妮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哪怕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卻也怕自己是自作多情而已，“他昏迷的時候，還說我是很重要的人。”
謝芙“嗯嗯”了兩聲
像是很困，所以敷衍著舒妮，“他是喜歡你，這點我早就發現了，可你又不喜歡他，你不喜歡那個蕭琛嗎？”
自從被蕭琛拒絕。
舒妮已經很久沒想起這個名字了。
她從來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不被喜歡，那就不再糾纏。
“可我……”
謝芙睜開了眼睛，“怎麼，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週今衡了吧？”
“怎麼可能，他……我一直把他當長輩的。”
舒妮躺倒，臉頰上滾燙髮紅，想起周今衡身上的氣味，好似都沾染到了自己身上，哪怕回來了。
腦海中還是他說那些話時的真摯目光和眼神，直到現在也揮之不去。
卻又嘴硬地否認了這個人在自己心目當中的地位。
除了母親，就再也沒人像他那樣惦記自己了，記得生日，記得來給她送喜歡吃的晚餐，就連她跟謝芙的戲，他一定都是在背後用了心思和手段的。
這些舒妮都清楚。
“那不就行了，既然不喜歡，你可就別再招惹人家了。”
“……我沒招惹啊。”
舒妮一向是招惹了卻不自知的。
謝芙長嘆一口氣，“你可要考慮好了，看你這麼吞吞吐吐的，你就真的不喜歡他？”
“……”
“雖然周先生是年紀大了些，可他看上去還是很年輕啊，比你身邊那群蒼蠅好看了不知道多少。”
那個根本就是天壤之別。
拿周今衡跟那些人比，都侮辱了周今衡。
可舒妮卻嘴硬著，“我怎麼可能喜歡他，他之前那麼對我，我喜歡誰，也不會喜歡老頑固！”
掛了電話。
舒妮砸進抱枕裡。
那番話從嘴裡說出去，讓她難受不已。
周今衡才不是老頑固，他是她見過最溫柔的人，溫柔到她壓根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