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服只穿了裡面的一層，頭髮被化妝師編成了麻花辮的造型，面上的妝感很淡，遠比她平常自己化妝要淡許多。
沒有貼假睫毛，只是刷了層睫毛膏，眼線也只有內眼線。
跑到了周今衡的車旁，她彎腰叩響車窗，身後是茫茫路燈的色彩，面孔膚若凝脂，質感如同白玉，眼眸覆蓋著琥珀色的透明感，揚眸朝著車內的周今衡微笑。
“小叔叔，下來。”
周今衡下車關上車門，這才看到了她身上穿著的戲服，“你們演的什麼話劇，怎麼穿成這個樣子？”
“民國戲，自己排的啦。”
舒妮走在前，身上穿著民國的女學生裙裝，上身藍，下身黑，腳上卻還穿著自己的平底鞋，走在黑夜中小辮子跟著一晃一晃的，很靈動，馬上就要登臺了。
周今衡能夠感覺到她身上的興奮勁。
“我是不是來得有些遲，有沒有耽誤你？”
舒妮回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裡有些古怪，“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夜色撩過，周今衡捕捉到她眼神中的失落與摻雜的驚喜，就好像那一瞬想起了什麼讓她傷心的事情，“既然答應了你的事情，我又怎麼會失約？”
“這還差不多。”舒妮昂了昂下巴。
走到了表演的小劇場，舒妮彎著腰帶周今衡進去，這裡的位置是隨便排的，今天會來看戲的也就是同系或社團中的學生，人不會很多。
可不知是誰將舒妮是女主角的事情傳了出去。
這個時間，劇院外便已經有人在陸續進場，視野好的座位也沒幾個了。
舒妮打眼望去，找到了中間的位置，“小叔叔，你坐那裡，那裡看得清楚。”
側回了下身子，她直起腰抬頭一不小心撞在了周今衡的下巴上，他骨骼堅硬，被撞得悶哼了聲，性感而沙啞的腔音聽得舒妮晃神，大概是最近排話劇久了，男主角的臺詞又糟糕得一塌糊塗。
而周今衡的聲音恰恰相反。
沉、平，起伏隨著情緒遊走而來。
是不用後天努力，便可以在臺詞課上拿到滿分的那類人。
“沒事吧？”周今衡說著，下意識抬手，寬厚手掌輕撫了撫舒妮撞紅的額頭。
後面有人走過來找座位，不耐煩地催促聲喚回了舒妮的思緒，“走不走啊，別在這擋道。”
周今衡輕道了聲不好意思，接著慢步跨入一排排軟座席位之中，找到舒妮指著的位置坐下。
妥善安置好周今衡，舒妮趕忙跑回化妝室。
剛推門進去便聽到餘雅松才落下的話語，“誰知道跑哪去了，一點女主角的覺悟都沒有。”
舒妮：“我沒有當女主角的覺悟，你倒是挺有當女配角的覺悟的，在背後嚼舌根的功夫學得爐火純青嘛。”
一看到她進來。
餘雅松臉色鐵青，抿了抿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上次遲到是自己的問題，舒妮可以賠罪，可面對沒事找事的行為，她可不會一再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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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時還有些空位，坐下不到十分鐘，便被陸陸續續佔滿了。
這架勢連繫裡的老師都很少見，不過一想到今天這出戏的女主角是舒妮，在表演系這種地方，女孩兒都是個頂個得漂亮，可舒妮卻能在競爭這麼激烈的環境下脫穎而出，足見眾人對她美貌的認可。
這麼一想，便也不奇怪了。
周遭都是學生，唯獨周今衡，西裝革履坐在其中，可在他身上卻不見侷促感，能夠親眼看到舒妮登臺表演，他心中是有著難以言喻的自豪感的。
畢竟舒妮剛到京北時，儼然就是個叛逆期少女，不聽管教，濃妝豔抹，夜不歸宿。
隔三岔五進警察局，不是打架鬥毆就是尋釁滋事。
離經叛道這四個字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逐漸轉好。
想起上次她特意從學校去給自己送藥，不知名狀的欣慰感便在心底裡擴散開來。
觀眾席忽而暗了下去，一陣躁動後舞臺亮起一束束燈光。
周今衡保持著安靜，前排的觀眾席卻有男同學低語了起來，“聽說了嗎？這出戏那個女主角，就是表演系今年的新生，聽說在外面有金主養著，每天都有豪車接送上下學。”
為了低調，不仗著周家人的身份在外招搖。
周今衡的車從來不是豪車一類，更別提羅叔開去接送舒妮的那一臺車。
這些流言實在是無稽之談。
周今衡本不在意，注意力落在舞臺上，舒妮的出場伴隨著紊亂的燈光與轟炸機的聲音，接著是火車的汽笛聲，燈光緩緩下降，落在舒妮那張明淨且白皙的面龐上，眼珠子中如有水波在流轉。
前排的議論聲也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同一張臉上。
也許舒妮一開始並不打算藝考學表演，但不可否認，她長了張天生就該活躍在大熒幕上的臉龐，哪怕這一幕中妝容寡淡，也掩飾不住她的鮮活耀眼。
與社團一同舉辦的演出，裝置稍有簡陋，舞臺也小。
舒妮站在火車上，半個身子探出視窗向火車下的家人揮手，眸中逐漸暈起了淚花，嬌美柔弱，美中有不乏堅韌，本是令人賞心悅目的一幕，卻被前排男學生的汙言穢語給毀了。
“就是這個表情這個勁兒，要是用在床上該多好？”
“……”
“你怎麼知道人家沒有用？”
“就是，不是說有個金主嗎？說不定就是在那兒找的靈感呢。”
漂亮的女人一旦跟豪車豪宅奢侈品這些東西扯在一起，就成了有金主，或是出賣色相，總之就是不乾淨了。
這些話周今衡聽不下去，禮貌低了低頭，輕聲提醒前排的男生，“請安靜一些。”
三個男人回頭看了眼，像是察覺到了周今衡身份不同於他們，自覺下意識不再胡說八道，保持了安靜。
舞臺上已經轉到了第二幕。
餘雅松與謝芙上場，二人飾演對立的角色，有場戲是假打，早前彩排過無數次不會有錯，可那一巴掌落下去，舒妮站在舞臺臺階上，等著上場。
卻親眼目睹了餘雅松一巴掌打下去，竟然確確實實打在了謝芙臉上。
那一巴掌短促響耳，不僅是謝芙，舒妮一樣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