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這世上能控制的事實在太少,工作室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一直毫無起色,我們分析過幾次原因。

首先工作室沒有招牌,顧客並不曉得這家西餐廳裡可以買新鮮甜品跟生日蛋糕。

其次門店的裝潢實在跟工作室甜品售價不搭,任誰路過門口都會認為店裡的東西一定賣得很貴,哪怕我們本身已經快變成學生食堂了。

最後,派發出去的傳單標註了價位,標註了產品,標註了活動,王文琦曾詢問過很多次顧客不買賬的緣由,答案是,這麼大的西餐廳賣這麼便宜的東西質量肯定有問題。

這是個兩難的境地,承包關係下我們對甜品售價,定位都沒有那麼多話語權。與此同時,這家店長久以來的定位失誤和幾次失敗轉型,潛移默化的對這個工作室造成了連帶影響。

接著,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焦頭爛額之際,老闆娘不冷靜地做了個老張式的決定。在門口擺凳子架喇叭,和菜市場裡賣無水蜂蜜蛋糕的小攤一樣,迴圈播放本店銷售各種甜品,生日蛋糕,用料講究,價格便宜,全部使用動物奶油,蛋撻十元一盒,買二送一…….

每每上下班從門口經過,望著碩大的牌匾和奢華裝修,我都唏噓不已。踏進社會很多年,我深知不僅是這家店,百分之七十的中小型輕餐飲行業,甚至是所有行業的百分之七十中小型企業,都在這樣的過程中一步步沉淪淘汰,區別僅是快慢。

我原來會帶著各種個人情感,惋惜,憤怒,悲傷,恨鐵不成鋼……後來慢慢變得麻木,現在,對我來說不過是場平凡的故事,我去享受這整個過程就好。

彌留邊緣,趙總介紹了幾個想學精品咖啡和飲品製作的人,有些想自已開店,有些想置身於這個行業,有些單純是個人愛好。趙總的貿易公司裡教些基礎製作流程尚可,稍加職業的東西就捉襟見肘了。

老陳的咖啡水平很高,在飲品上卻不在行,本身的性格也並不願意教課。曉飛的騷套路太多,人也太浪,趙總放心不下。抱著打死也不讓給七步誤人子弟的決絕心態,趙總找到我。

我無暇找固定時間去趙總公司教課,便讓這些人來店裡學了。店裡的生意每況日下,日常出品學徒自已便能應付,我正好抽身專注在教學上。

按照行業內不成文的規矩,學費刨去教學成本我和店裡五五分賬。趙總作為招生主任自然不會白了他,無論是開店,工作還是發燒友,我都會盡力讓他們成為趙總的客戶。如此一來,大家都有好處,皆大歡喜。

教課我並不陌生,現在的咖啡貿易公司都是一站式服務。網際網路讓商品價格透明化,一本萬利的年代一去不復返,商家發展到今天其實賣的是服務。

買裝置原料,送出品配方和基礎教學這是所有咖啡貿易公司的配套服務,也是我原本的日常。

把精品咖啡的相關理論知識套在這流程上,按SCA中級認證方向相應降低標準教些初學者不算難事。

知會了老闆娘,訂好課時,談妥價格,我讓四個學員當天就把學費交齊了。老闆娘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兩人一組,每組每天一堂課,每堂課兩小時,每天四個小時,四個人十天一萬二,稍加擴大去設想,知識付費的力量看上去都充滿誘惑。

她與我聊過一次,希望我能用咖啡課給這家店續命。可我清楚的知道,在一家沒有職業教學資質的西餐廳,這樣的事絕不會經常發生。

關門大吉前有沒有第二次都不得而知,這盆冷水無論如何我都要潑在老闆娘身上。除非她仍有膽量讓一切重新來過,把西餐廳徹底變成工作室或者咖啡教室,再去面對新的未知風險,不然一切看上去的美好都只是眼下一時罷了。

我發現人們似乎更願意墨守成規地活在別人制定好的固有套路里,卻從不喜歡用自已的目光去窺探本質。

然後不斷走別人走過的路,犯別人犯下的錯,一次一次不知悔改。大家對錶象有種不可抗拒的信任,只要再多問一句為什麼就能得到不一樣的答案,也鮮有人願意去質疑一番。反倒在板上釘釘的事上疑神疑鬼,自顧自加上各種妄自菲薄的設想。

人們管這叫自信,叫樂觀,叫堅持。同時也叫自負,叫愚昧,叫執拗。評判標準極其可笑,是完全不可控,甚至絕大部分源於運氣的成功與否。成功的都是好的,沒成功的都是壞的,鮮有人搞得清雙標和辯證的區別。

我同意人是依靠經驗生活、選擇的,只是究竟該根據誰的經驗?別人的?還是自已的?獨自思考過的?還是未經思考的?經驗又是哪來的?

別人活出來的有多少?自已去嘗試過的又該有多少?我不認為一個人吸取了所有能獲得的經驗便可以成功,他大概只可能什麼都不再去做罷了。

另一邊,出口了小半年,我一直不曾相見的室友張清源終於要回來了。只是這聲你好說完,緊接著便要說再見,他打算回來收拾好東西回深圳了。

崔泡泡這裡偶爾會來些行色匆忙的遊客,都是頭不抬眼不睜住一晚便走了,碰巧我的另外兩個朋友也計劃在這幾天來吉林辦些事順便看看我。為了方便,也都在我地勸說下決定在這住下,自我來之後,老太太第一次客滿。

張清源比我的兩個朋友早到一天,我晚班下了班已然十一點了,到家時他們三個如往常一樣在客廳抽菸。不一樣的是崔泡泡今天還沒有睡,也坐在沙發上和他們聊些什麼,細細聽來說詢問張清源的前路。

脫鞋進來打聲招呼,我發現崔泡泡困得眼皮打架,卻還硬挺著陪在一旁。明明插不上什麼嘴,也一直望著張清源,想來也是捨不得。

又掙扎了十分鐘,她大概實在困得難受,才起身有氣無力地說:“姥困了,平時這個點早睡了。你這兩天樂意吃啥,樂意玩啥讓假小兒他們跟你去。深圳那老遠,走了再惦記啥也沒機會了。有空啊,回來看看姥,姥給做好吃的,嗷!”

張清源應了幾聲,說肯定的。老太太起身背手,緩緩回了房間,關上拉門,傳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我們四個相視而笑。

見了本人,我確定智哥他們倆所說非虛,他年輕時絕對會招來大堆姑娘喜歡。鼻子以上很像陳奕迅,鼻子以下很像張國榮,哪怕現在胖了也還是帥氣的。

他右肩上有一個披肩水墨紋身,文得是一個很漂亮的西歐海怪,與我左肩上的位置差不多,穿上半袖正好能完全蓋住。

我以為那紋身有什麼意義,結果只是張清源當年紋了個小文身,後來覺得太醜,便用這個大的把它蓋上了。

讓我驚訝的是,吳禹佳身上也有紋身,只是紋在隱蔽的地方,我從沒注意。她在腳底板文了個大寫的“JOKER”,吳禹佳說本來是想左腳清明右腳反覆,但現在打黑力度大,風口浪尖太危險,想想就算了。

他們三個人的關係很怪,彼此認識七八年,互相都不知道。張清源十八九歲的時候分別認識了王許智和吳禹佳,卻不知道他們兩個互相也認識,王許智和吳禹佳也一樣。直到兩年前,三個人先後決定搬出來住,才在崔泡泡的青年旅社相認。

王許智和張清源都很寵著吳禹佳,用各自的方式寵。王許智是除了自已,誰欺負吳禹佳都不行。張清源是除了吳禹佳,誰欺負自已都不行。

這三個聚在一起的場面,簡直比三百人聚在一起的廟會還熱鬧,圍繞著源源破天荒談起戀愛的話題一直鬧到一點,才因為第二天要上班各自散去。

隔天早班上完兩堂課,我跟老闆娘請了個小假,提前一小時下班去火車站接我兩個朋友。

這兩個人一個叫楚飛,一個叫付翔。楚飛是我兒時的鄰居兼玩伴,我們在同一所小學,後來又上了同一所中學。

我們小時候《古惑仔》系列風頭正熱,所以大家都叫他大飛,儘管他那副憨厚的長相和性格跟洪興大飛哥天差地別,根本半毛錢關係都不搭。

中學畢業,大飛搬家去了別的城市,我們也斷了聯絡。可緣分這東西很奇妙,大學報到的第一天,我們又在寢室樓裡碰到,和小學初中時一樣,他就在我隔壁。

那感覺直到今天我都記憶猶新,彷彿十四年時光在眼前一閃而過,一切又如從前,什麼都不曾改變。大飛除了個子比小時候高了點,性格,長相,身材,聲音,甚至是髮型都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大學畢業,他隻身一人去了上海,換了幾次工作,現在在一家醫療器械公司做銷售,負責整個東北市場。

一年裡有六個月的時間他都往返在上海和東北之間長期出差,我去上海和趙總合作參加咖啡展時曾順道去看過他幾次。

很難想象,他那副老實巴交的天真樣子是怎麼做銷售的。他堅信能在那家公司保證業績堅持兩年是由於他的親和力,我寧願相信醫院和診所完全是因為他的粗眉毛大眼睛太像蠟筆小新,說話聲音也跟蠟筆小新一模一樣才樂意跟他合作下去。

付翔是我和大飛大學時期的學長,也就是那位嫖娼嫖出大資料,又嫖出人生真諦的男人。

在我們眼中,他一直是個神人。大學時就因為無視學校規定,私自罷課出去打拼,導致連留三級,總計掛科十七門,補考三十一次,險些在我們大三那年和我們成為同學。

付翔家裡條件不差,他父母對他有些很奇怪的要求,就算他那時便已然拼出些小天地了,仍堅持要他拿到大學畢業證。

神奇的是付翔也總能透過在社會上搭到的關係和掙到的錢,讓自已免於被開除。作為建校至今唯一一個掛了四門開卷考試的學生,學校實在不願為了他一個人單獨開重修課,就把他跟我們扔在一起上全院公開課了。

可這貨所謂的上課實際上就是去泡妞,老師和學校那邊他早就打點明白了,走個流程讓校方對外說得過去就好。

我和大飛都不是會老老實實坐在教室裡上課的主,炎炎烈日最幸福的事自然是去學校游泳館,一邊涼涼快快地泡著一邊欣賞泳裝布很少的漂亮姑娘。

可大飛有賊心沒賊膽,七百人的大課就算託好同學幫忙答到,也總是要親自去熬半堂課,等老師點完第一次名,確保託付的同學不走,逃課的人數也不誇張才放心。

上過大學的人都知道在堂逃課的最佳地理位置,是以靠後門最近為基準扇形分佈。技巧在於萬事低調,絕不能引起老師任何注意。

碰巧,混在窗邊女生堆裡本校著名的留級小王子,因頻繁擾亂課堂秩序,多次被勒令坐在第一排老師眼皮底下。眼見泡妞無望,唯一留在課上的理由沒了,付翔也打起了逃課的心思。

只是他有兩個致命的問題,離開學校三年,回來獨自一人住在教師宿舍單間,整個學校都沒有熟絡的人,誰替他答到?

就算老師實際對他睜隻眼閉隻眼,自已一個人逃課又能去幹嘛?這兩個問題當他坐在我和大飛旁邊起心動念之後,用課間在廁所抽根菸的時間都得到了完美解決。

付翔是個很浪的人,毫不掩飾的浪。我跟他都是明目張膽的癱靠在休息區,或是潛下游泳池四處尋找並分享美好的肉體。我是挑剔的人,喜歡美好的肉體,卻更願意和有趣的靈魂碰撞。

付翔則相反,他只想和美好的肉體徹夜碰撞,靈魂有沒有趣他才不在乎,反正都不會有他自已有趣。

作為一個傳奇的人,長了副扔進人堆裡完全找不到的路人樣子,他身上最引以為傲的東西便是有趣,不管是性格,經歷,還是行為。

所以確定好目標,付翔會肆意製造些身體碰撞,有時單純為了揩油,有時會展開搭訕。我便在一旁作為他的隱形僚機,等待他各種訊號隨時行動。

而大飛區別於我們倆,大飛是很在意人設的,他在外人面前永遠希望自已是一副正直可靠的樣子。

哪怕他為了多看眼好看的姑娘繞過大半個泳池在深水區下水時,姑娘已經游回淺水區的樣子實在笨拙得可笑。

每當我們三個在休息區搜尋獵物,只要大飛滿臉正經的帶上游泳眼鏡,我和付翔就一定會留意他一左一右,絕對有一個值得一看的姑娘剛剛經過。

大飛帶上游泳眼鏡不是準備下水,是用黑色鏡片遮掩自已隨之而去的猥瑣目光。直到姑娘走遠,我們身邊也沒什麼人,他才會滿臉興奮地告訴我們剛剛有個胸大腿長的尤物去了兒童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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