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偷樑換柱
她的防備意味濃厚。
顧承安看在眼裡，擰巴在心裡。
一方面，他覺得林舒髒，配不上自已，沒法在理智情況下與其親熱；
但是見她疏離冷淡，他一顆心又如滾在石子上，硌得難受。想想剛成婚，她每回望過來的眼神總是亮晶晶的，恍若綴滿仲夏夜星辰，再後來她眼神黯淡些，卻也柔婉多情……
哪像現在，她看自已總是平靜得像個陌生人。
她對自已還有情嗎？
這個問題猶如幽靈般飄上心頭，顧承安搖頭，趕走這個可笑的想法。
“去書齋。”
“做什麼？”書齋是他的地盤，林舒不想涉足。
“夫人難不成還怕為夫害你？快走吧，待會兒來不及了。”
說罷，顧承安握住林舒的手腕，拉她一道往外走。林舒想掙脫，但他十指扣得異樣地緊，她朝身後望了一眼，示意踏雪若賤男人敢打什麼歪主意，大可不必客氣！踏雪一直跟到書齋門口，被守在門口的長昌攔住。
林舒當然不想一個人進去。
正欲呵斥，顧景之提著燈籠走出來。
“請母親快些吧，二弟等不及了。”
“行哥兒？”
林舒腦子一嗡。
跟著父子倆來到最靠北的僻靜廂房，只見房中孤燈輕曳，在桌旁煩躁走來走去的人不是顧行之是誰？他身穿一件粗布黑袍，膀大腰圓的身體縮減一圈，看到林舒，圓乎乎的臉頓時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母親！”
“行哥兒！”
慈母扮久了，也算得上信手拈來。
確實吃驚的林舒根本無需刻意渲染，一張俏臉端的是愁喜俱存。
“你怎麼在這裡？怎麼回來的？快讓母親瞧瞧，瘦了很多！監牢是不是伙食很差？母親這些天一直想去探望你，給你送吃的穿的，可那邊說現在不讓！你還好嗎？”
“我還活著！”
顧行之鼻頭一酸。
扭頭看向顧承安和顧景之，他臉色卻冷得可怕。
“我要同母親單獨說話！”
“都是一家人，還有什麼是為父和你大哥聽不得嗎？”
顧承安惱聲叱責，“為換你出來，你可知為夫和你大哥都做了多少努力，你倒好，全然不知感恩！趕緊同你母親道別走人，萬一被人發現，為夫和你大……”
“我們去外面等吧，父親。”
顧景之淡聲打斷。
留下一記不滿的重哼，顧承安甩袖出門。
這時，林舒很快想明白顧行之為什麼能出來：
是偷樑換柱！
今日飲宴，賓客盈門，誰也不會想到顧家玩了一出燈下黑。難怪那天老虔婆暈倒，顧承安冷靜提出斷絕關係，只怕他們父子倆早有成算，故意和老虔婆做戲給眾人看！
這麼做風險極大，且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們有這麼大能耐？
“母親，父親同我斷絕關係了，是嗎？”
被下獄這些日子，顧行之生不如死！
飯是餿的臭的，水是濁的髒的，偶爾有時正常，不過是一碗冷水加饅頭。他哪裡過過這種日子？即使從前在莊子，也是衣食無缺！這些尚能含淚忍一忍，關鍵他在牢中年紀最小，時常被其它犯人惡意欺凌，他們打他踢他讓他學狗叫取樂……
他反抗了。
只可惜他被關的區域，大部分是重犯。
越反抗，第二天越被欺得狠！
絕望像一張網，將他兜頭索住。
有一天被欺負得狠了，驚恐下他大叫自已是侯府少爺，總有一日要把他們全弄死報仇！一個獄卒經過，聞言冷嘲：“什麼侯府少爺，你父親顧侍郎大義滅親，同你劃清楚界限，同你斷絕父子關係咯！你啊，如今也就還姓顧，可算不得顧家人！”
那一刻，顧行之如跌進十八層地獄！
他恨兄長冷硬無情，他恨父親偏心自私！
“你聽誰說的？”
瞟一眼虛掩的門，林舒溫聲如泉。
“要真同你斷絕關係，你此刻豈會站在這裡？你父親和你大哥用心良苦，你千萬別聽旁人挑唆。他們是安排你遠走高飛嗎？他們沒告訴母親這件事，否則母親也能為你準備些東西。”
說著，林舒從袖袋掏出隨身錦囊。
“裡面有些錢，你快收好！”
“是遠走高飛還是永絕後患，誰知道？”
“你這說的什麼話？”
關押重刑犯的地方林舒沒去過，但大概也猜得到裡面全是窮兇極惡之徒。聽得出顧行之對今日能被換出來沒絲毫感激之情，林舒不得不說監牢確實很能改變一個人，“虎毒不食子，你父親怎會做出那種事？”
“為了前程榮華，他什麼做不出？哼！”
這時，顧景之在外面叩門提醒時間差不多了。
退後兩步，顧行之認認真真給林舒行禮，再扭頭奪門而出。說了聲“我去送送”，顧景之快步追上去。
林舒則慢慢走到顧承安身旁。
“當日，夫君要同行哥兒斷絕關係，我還暗忖夫君心狠，原來夫君早有這等運作。”
“總不能真讓他在那種地方呆十年吧？”
顧承安覺得自已盡到了一個父親的責任。
他負手長吁：“但從今往後，他確實也不是顧家人了。”
“夫君的意思是……”
“換他出來要承擔多大的風險，夫人細想便知。若他還頂著顧行之的名頭出現在京城，侯府豈非要被他全部連累去死？皇上暫時不許襲爵不要緊，左右父親還在。只希望老二懂點事，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再回來。”
“可憐他小小年紀就要一個人去外邊。”
林舒掖掖眼角，小心試探，“此事夫君費了不少功夫吧？”
“是啊，不少功夫。”
顧承安打起了太極。
謹慎起見，林舒沒再繼續追問。
兩人又聊了幾句閒話，一道往前面走，經過平日宿的臥房時，顧承安眉心微動：“夫人日常不來為夫書齋，不如進去坐坐？前兒尚書大人給了一小罐明前新茶，如此春夜烹來，定別有一番新鮮滋味。”
“……”
賤男人還真懂見縫插針吶！
溜到唇畔的拒絕還未吐出，長昌著急忙慌跑進來。
“大人！松柏院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