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馬氏
老太太這話，聽得裁雲又皺眉頭。
大人昨晚以退為進，老太太竟如出一轍，感情這玩意還能隔代遺傳？大人當年求娶，故意隱瞞早有庶子庶女的事實，本是大錯在先，小姐沒與他和離已是寬宏，難不成連怪都不該？
她忍不住搶答：“老祖宗明鑑，夫人是用心良苦，想讓二少爺長點記性。”
“裁雲！”
故作委屈的林舒清叱，福了個身。
“老祖宗見諒，這丫頭失了規矩，晚些孫媳自會好好教訓。不過她話沒錯，老祖宗不知，行哥兒上回在學院打架，是一月前。頻繁鬥毆且此番下手略重，學院縱然有心庇護，大概也有心無力。”
“哥兒哪有不調皮的？”
顧陳氏不以為意的擺手，“他要不鬧不動，你才該著急呢！”
“可是行哥兒這回下手確實過重了些，對方要求學院勸退。”
“難不成齋白學院是他胡家開的？”
來之前，顧陳氏摸了摸來龍去脈。
聽得這話，養得白皙富態的臉拉得比驢還長，“本是那叫胡全的小東西挑釁在先，自已瘦胳膊瘦腿的打不贏，如今倒敢頤指氣使、命令學院怎麼做事？行哥兒絕不能退學！舒兒，我記得鄒山長與你父親頗有交情。”
“是，孫媳正打算去拜訪。”
“那你還跟老婆子囉嗦什麼？趕緊吧！”
馬車搖晃。
摘下顧陳氏出門前套進手腕的翡翠鐲，林舒神色諷刺。老人精老人精，顧陳氏當真比顧承安同他父母精明，知道剛才那句懷疑刺痛自已，顧行之的事麻煩自已，轉身送出價值不菲的鐲子，打一巴掌給個棗，用得多絲滑！
可笑的是，這鐲子，還是自已去年掏私房錢給她買的呢！
“我兒子被顧行之打得下不了床，難道學院要包庇他？”
“退學！行兇者退學！”
“小小年紀下手這麼狠辣，以後不得殺人放火？”
此起彼伏的喧囂，吵得原本清靜秩序的學院大門猶如菜市場。
去侯府的是學院監院之一，見圍觀者越來越多，他率先下馬，大步走到身材腴肥、叉腰怒罵的馬氏面前：“胡夫人，顧行之的母親顧夫人已前來與您商量，您……”
“我呸！”
馬氏梳著尋常婦人髻，滿臉橫肉隨說話抖動。
“商量什麼？我兒子斷了腿掉了門牙，這輩子全完了！”
“夫人，要不奴婢下去和她談吧？”
掀開車簾一角，裁雲瞧馬氏唾沫橫飛，有些怕。
“不必。”
戲不做足，侯府那幫人只怕要生疑！
林舒下車，沒走幾步，幾片爛菜葉子迎面砸過來，馬氏威武雄壯的身軀像座小山似的杵到跟前，“你是顧行之母親？哼，教什麼的兒子，心狠手辣，你是打算教到天牢裡去嗎？”
慪黃的菜葉在銀紋斗篷上劃出幾道髒痕。
林舒放低姿態：“胡夫人，對不住，我家……”
“你傢什麼家？”
林舒身材高挑，容貌不俗，多年嬌養的風華氣度無論如何藏不住。
瞧她這幅貴小姐樣兒便氣不打一處來，馬氏破口大罵，“有家養沒家教的破爛玩意兒！要我說，活該來個雷劈死他！全哥兒多好的孩子哇，都是顧行之那個小畜生的錯！他不是好東西，你這個當母親也差不離！”
“喂！你怎麼罵人呢？”
“胡夫人！我家夫人可不是您能隨意辱……”
裁雲剪霞一張嘴，立刻招來馬氏和僕從的群起攻之。
早料到會是這種場面，而且，這正是林舒想要的效果！
她邊解釋邊後退，毫無招架之力，只能退回馬車。
車伕趕緊揚鞭，待車跑遠，林舒低聲吩咐：“裁雲，你去宮門口等顧承安，這邊的情況，知道怎麼說？”
“知道！”
馬氏潑辣粗暴，夫人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舒又從袖袋摸出一張疊好的普通紙箋。
“剪霞，再過一條街，你下車找個乞丐，給點碎銀，讓他把這張紙務必親自交到馬氏手上。回來跟車伕說，鄒山長在白雲寺，我要去寺中拜訪。”車伕老劉頭是侯府的人，後面肯定得換掉！
“夫人……”
從昨兒到此刻，裁雲理解不了的事太多。
“還是叫我小姐吧。”
林舒目光湛湛的看向她，“等從白雲寺回來，我告訴你們為什麼。”
有這話，兩丫鬟的心落回肚子。
少頃，剪霞去而復返，馬車又飛快跑起來，小半個時辰後，坐落在冬日蒼碧色林間的白雲寺映入眼簾。主僕兩上完香，跟小師傅要了一間僻靜廂房，剪霞斟出一杯滾燙的粗茶時，乓，門被人甩開！
怒衝衝的馬氏像堵牆似的塞在門口！
剪霞小臉緊繃，生怕她暴起傷人。
“去外面守著吧，我同馬姐姐聊幾句，別讓任何人靠近。”
直到門關上，馬氏仍保持怒目而視的姿態。
親自斟滿一杯茶水，林舒笑意盈眼。
“馬姐姐來得這樣快，想必有些累了，先喝杯茶歇歇。”
“你個賤……”
馬氏居高臨下，盯住優雅落座的女子，生硬改口。
“想耍什麼花招？我告訴你，胡全是老胡家獨苗，如今被毀，就算你們侯府將軍府一起出面，老孃也不怕！這是天子腳下，大不了老孃去告御狀！還有你寫的什麼糟愣玩意兒，什麼叫老孃為什麼生不出兒子，老……”
“馬姐姐先前說，活該來個雷劈死顧行之。”
穩穩接住她悍厲如雷的眼神，林舒唇角微彎，“這話，也是我心中所想。”
“什麼？！”
馬氏嗤笑，“少誆老孃！顧行之雖不是你親生，但養在你名下，你對他們……”
“我對他們如何，一如姐姐對胡全如何。”
林舒揚唇，“這麼說，姐姐能明白嗎？”
聞言，馬氏堆肉的臉迅速變幻。
先怔忪，再惱怒，緊跟著憤恨怨毒，最後化成惡狠狠。
“你引我大老遠來這裡，到底想幹什麼？”
“簡單，想讓馬姐姐脫離苦海。”
“少給老孃裝神弄鬼！老孃衣食無憂，日子不知過得多好，怎麼身在苦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