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王爺，您這樣不合適！
“是嗎？”
黑凌凌的眼神彷彿洞穿馬氏的靈魂，林舒淡笑。
“姐姐衣食無憂，可上不討公婆喜歡，下不得夫君愛重。僅是這些也作罷，只是姐姐每日提水伺候夫君和姨娘、甚至是煙花女行房，也算不得苦海麼？更別提……姐姐因生不出兒子，時不時慘遭婆母夫君毒打。”
“住嘴！”
馬氏厲呵。
聲音宛如破了的風箱，抖得厲害。
她一根食指猛地戳至林舒鼻尖，“胡說八道！你胡說八道！信不信老孃撕爛你臭嘴？老孃我是胡府唯一的正妻，還有全哥兒這個兒子傍身！什麼煙花女，什麼毒打，都是……嫉妒我們胡家幸福日子的小人亂嚼舌根！”
馬氏的眼瞼和唇，一個勁兒抖。
顯然，她這話自已都不信！
“馬姐姐這麼講，我不好再說什麼。”
再世為人，林舒看得很清楚。
女人一旦自欺欺人，別說旁人幾句話，即使親眼所見，也能找出無數說服自已的藉口。
“不過我可以告訴馬姐姐一件事，姐姐不能生，並非姐姐之錯，而是胡典儀自身的問題！”
林舒掏出一張百兩銀票放在茶碗旁，“姐姐若不信，大可去求證。姐姐傍身的全哥兒名義上是胡典儀和姨娘所生，實是姨娘偷漢所懷。”
“臭嘴！”
馬氏雙手拍桌，暴呵如虎，“老孃撕爛你臭嘴！”
“看馬姐姐這樣，莫非早知曉？”
否則，如何解釋她只像被激怒的母獅般咆哮，始終沒真正動手？
這樣的馬氏，和前世的自已多麼相似，蠢得無可救藥！
同病相憐，林舒不由得嘆息，“色厲而內荏，是最划不來的事。姐姐不管是繼續守在苦海還是選擇其它，想想我這話。”
馬氏怔怔盯住眼前姣好如月的臉。
她試圖從林舒神色中找到一絲譏誚或不屑，這樣，她今日所為就是存心不良！
可是沒有！
感受到的，唯有隱隱一絲悲憫。
“勞累姐姐跑一趟，銀票姐姐先拿著。不管是先找大夫替胡全診治，還是姐姐拿去打點查證，應該都用得上。”
聯手今日估摸談不成，林舒走向門口。
“若姐姐改變主意，想為自已活上一回，相信姐姐知道怎麼找我。”
寒冬臘月，廂房前的紅梅點點。
走出沒多遠，一記碎肝裂膽的嚎哭驚飛幾隻鳥雀！
聽林舒發出輕嘆，剪霞不禁好奇：“夫……小姐怎麼知道胡家辛秘？”
“聽說的。”
林舒確實是聽說的。
前世，掏出八千兩鉅款賠償胡家一年多後，京城驚現一起慘烈縱火案。火從胡府開始燒，因天乾物燥，至火滅，那條街被燒的多達十幾戶，死三十九人，傷六十幾口。京兆府和刑部一同調查，最後確定縱火元兇是馬氏！
她自已也燒死在那場熊熊大火！
這事，很長一段時間成為京城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有人唾罵馬氏心狠造孽，也有許多隱情隨八卦一道浮出：
比如馬氏因生不出孩子常年遭胡家上下虐待；比如胡典儀瞧著老實溫厚，其實極端好色，常領青樓女歸家；更有大夫抖摟，胡典儀的子孫祠堂其實有問題……
“沒想到這胡夫人看著兇悍，其實挺可憐。”
光是想想她得伺候丈夫和妓女行房，剪霞都不落忍。
“世間遍地可憐人。”
“小姐打算幫她？”
“幫是其次。”
林舒對馬氏有同情，但沒當聖母的興致。普度眾生是菩薩的功德，重活一世，她只想做一個喋血復仇者，侯府眾人的鮮血和白骨才是頂頂首要的目標！
臺階陡峭，主僕兩垂眸下行。
後面的話被手突然一緊的剪霞呵斷：“什麼人？”
一道頎長的暗紫身影從蒼碧林間踱出。
男人半仰著頭，鬢若刀裁，下頜線剛毅清晰，雙眼黢黑無垠，挺拔身姿猶如一杆鋒銳長槍，頗有凜然之氣。
警覺放下半分，林舒屈膝。
“臣婦給曜王殿下請安。”
靖國今上康平帝子嗣繁茂，眼前這位曜王謝臨淵行四，昔日待字閨中，曾在將軍府見過一回——
他是郡王時，曾隨父親在邊關歷練。
前世只知他多半時間在軍中，父親誇過幾回他英勇，奈何出身不高……
“鄒山長和覺遠方丈閉關研經，林四小姐今日吃了閉門羹。”
男人聲音似金玉相撞，不見行伍粗野，反倒清冽悅耳。
林舒卻生生驚出一身汗！
他知自已假意拜訪鄒衍山長？
照此推算，他是不是從學院門口就開始盯著自已？此地距離廂房不算遠，剛才和馬氏的談話難道他也聽了去？
按住剪霞的手掌心握滿溼意，林舒表面鎮定。
“正是。犬子在齋白書院鬧了點小岔子，臣婦……”
“林闖和林馳，本王曾在北境同他們把酒言歡。”
謝臨淵負手迎風，“林驍雖不曾面晤，聽說也是個瀟灑又通透的妙人。同為兄妹，林四小姐若眼盲心瞎，實有損林家風範。還好，今日一見，林闖林馳嘴裡比眼珠子還寶貝的嫡親妹妹，不算太愚鈍。”
“？？？”
顧景之罵自已眼盲心瞎算有的放矢，他謝臨淵憑什麼罵自已？
腦子有坑？
“臣婦不明……”
“無需明白，保持靈臺清明即可。”
謝臨淵側身揚手，擺出個請的姿勢。
林舒被噎得慌，扶著剪霞目不斜視過去。
主僕倆越走越快，如避瘟神。
眼看謝臨淵久久不收回眼神，親隨一戎搖頭走出來。
“王爺，您這樣……不合適。”
“不是你想的那樣。”
謝臨淵收回目光，“安排好了嗎？”
“好了，一幫人聚集齋白門口，以馬氏的名義繼續之前的喧鬧，一海盯著！”
一戎抱著劍，滿臉費解，“屬下愚昧，王爺您這是故意給顧夫人添堵嗎？她特意約馬氏來此，定是想妥善協商解決顧二公子打人一事，馬氏好不容易消停，您這添柴加火……”
慶平侯府和王爺平時沒什麼來往，更不曾結樑子啊！
“你確定她是想妥善解決？”
若想，她何必狠戳馬氏的肺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