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

望著女兒憂慮的臉,雲氏心疼得不行。

曾經,她的小嬌嬌儘管冰雪聰明,但何等不諳世事,成日嬉笑玩耍。瞧著沒心沒肺,但明豔動人的模樣讓人看一看都覺得日子有光。和顧承安成婚,是她第一回學著選擇和掂量,而現在……

“目前皇上還需要林家,他是天子,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計較,再說……”

“什麼?”

“你只管放心,即使皇上疑心,母親也有辦法。”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雲氏只想讓女兒身心輕快,先領她去密室見馬氏,又讓衛氏一早叫回來的戲班子開鑼上演。

自知母親用心良苦,林舒難得放鬆半日。

溫馨時光總是格外短暫,雖明日宮宴又見,但那是皇宮,處處得守規矩。

風雪裡的依依惜別讓雲氏紅了眼眶。

直到馬車看不見,她還不肯走。

衛氏勸慰:“明日和初二母親又可見到四妹,進去吧。若凍壞身子,四妹會擔心。”

“哪裡是覺著見不著面?”

雲氏提帕子壓向眼角。

“左右侯府不遠,想見其實哪天都能見,我只是……你今日見到舒兒,覺沒覺得她和從前有點不一樣?從前,她頂喜歡看那出薛平貴和王寶釧,今日演這出,我瞧她滿臉冷漠,倒像是為照顧我們而沒開口改戲。”

雪又大了。

接過丫鬟遞來的傘,衛氏親自替雲氏撐開。

“常言道知女莫若母,兒媳倒不如母親細心,只覺得四妹清減了。”

“瘦不少呢!”

“母親若心疼四妹,不如送點東西過去?”

衛氏一直知道公婆寵么女勝過仨兒子。

不過她心性豁達,並不覺得不好,反為能嫁進這樣的人家為喜。若林府重男輕女,她和江氏的日子哪有這般舒心自在?江氏有身孕尚且好說,她四年無所出,遇到重男嗣的門庭,只怕要動掃地出門之念!

“行!咱不差錢,你只管挑最好的!再拿些銀票,說給她的體已!”

“明白,兒媳會讓於嬤嬤送過去!”

林舒過得不順心,婆母憂心。

婆母一憂心,遠在邊關的丈夫、公公和小叔豈能安心?

衛氏蕙質蘭心,利落去辦,裝滿整整一車,吩咐管事嬤嬤親自送到侯府。林舒進屋還沒多久,門房通傳飛一般送進來。她披上斗篷又出去,顧承安和顏悅色地在同於嬤嬤寒暄。

看到林舒,於嬤嬤發自內心的笑了。

“老夫人和兩位夫人特意備了些東西給小姐,剛顧著高興,竟忘了讓小姐帶回來。”

哪裡是忘?

母親和大嫂是特意給自已撐臉呢!

毫不意外瞥見顧承安臉上蠢蠢欲動的饞熱,林舒暗自嗤笑,打賞了於嬤嬤,吩咐裁雲把東西全部抬去小庫房。

流水般的好東西從眼前離開,顧承安心裡格外不順坦。

她今日怎不提挑揀幾樣出來孝敬老祖宗和母親?

這話有損男子漢顏面,不能宣之於口。

想了想,他改問:“夫人同岳母大人商量過了?”

“嗯。”

“明日宮宴,夫人捎上蓁姐兒和依姐兒吧。她們還沒進過宮,也讓她們長點見識。”合宮飲宴,慶平侯府在出席之列。顧承安身為朝臣,不好帶女兒在身旁。女孩兒麼,一般跟在母親身邊入命婦女眷席。

“夫君好生糊塗!”

心裡的鄙夷像水溢位缸,林舒皺眉。

“明日入宮我既有事,如何帶她們?萬一衝撞貴人或發生點什麼,夫君是覺得侯府最近在皇上那裡出現次數還不夠多麼?對了,那兩人夫君扭送到京兆府,怎麼跟京兆尹說的?”

“是為夫考慮不周!”

奪過剪霞手裡的傘親自替林舒遮擋,顧承安壓低嗓音:

“夫人放心,為夫跟府尹說馬氏失蹤侯府其實在幫忙尋找,無意間有所得。”

在這些小聰明上,他向來不落旁人!

示意剪霞把傘奪回來,林舒敷衍兩句,快步回悠然居。她的冷淡似乎越來越明顯,這讓顧承安心裡不好受。

所以,當顧蓁蓁滿臉希冀的從暗處走出來問能否進宮,他忍不住薄怒。

“安心在家裡待著!哪兒也不許去!”

“女兒只覺得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嘛!母親也真是,有好事都不想著咱們!”

顧蓁蓁方才都看見了。

馬車裡琳琅滿目的綾羅綢緞和頭面脂粉,母親居然也不說送她們一點。二哥打人賠那麼多錢,這個年可想而知會過得拮据,新衣裳首飾都沒得幾件,哪裡是侯府門第做派?真晦氣!都怨二哥那個莽夫!

“好生孝敬你母親,她自會想著你!哼!”

除夕宮宴並無波瀾。

大年初一,家家戶戶尚沉浸在迎來新年的喜悅中,兩則訊息卻如同插上翅膀飛遍京城:

南方商賈雲天揚在黔地發現一座鐵礦,無私進奉朝廷,康平帝大喜,御筆親書聖旨褒獎,此乃第一則。雲天揚正是雲寶珠之父,林舒之外祖。

林舒正在鏡前梳妝,聽得這個訊息,嘴角一抽。

“母親說的法子便是這個?”

鐵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北涼虎視眈眈,朝廷急需冶煉兵器。

外祖和母親用這種方式表忠心,表到了康平帝心尖上!

“另一則是……”

一座鐵礦和一點捕風捉影的懷疑相比,豬都知道哪個更重要!

裁雲也高興小姐目前不用再擔心皇帝猜忌,笑眯眯彙報,“雖然封印,京兆府尹卻沒偷懶,今兒一早便去胡家拿人,聽說胡典儀正摟著妓子睡大覺呢,他那老孃嚇得厥了過去!”

“京兆府素日勤勉。”

朱顏玉容在鏡中模糊柔美。

一隻男人的手忽然伸來,舉著一根細碎紅寶石的掐絲簪欲別髮間。

“我來替夫人簪發可好?”

顧承安滿面春風,溫柔款款。

林舒別過頭,一瞬便明白賤男人為何這般——

在所有外人眼裡,顧林兩家緊密相連。

外祖和母親哄得皇上開懷,顧家不連帶著滋潤麼?

見不得他這番自以為是,林舒當即一瓢冷水潑上去,“京兆府拿了胡典儀,夫君是為此高興吧?只是馬氏下落不明,光有黑衣人證詞,怕很難定案。沒有苦主的案子,胡博若再喊冤叫屈,即使判也不會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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