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還未到辰時,齊媽媽便帶著兩名丫鬟立在鹿鳴軒正屋門外,催候著新婦去徐夫人的寧禧閣拜見。

雖說新婚之夜,兩位新人勞累,第二日起的晚些也是常事,可這樣的寬容往往只存在於男子的身上。縱是明知會討了兒子的厭煩,徐夫人此時也早已迫不及待地要擺起做婆婆的款來。

“娘子,老奴已在此等候您半個時辰了,不知您到底收拾好了沒有,若是再耽擱些,只怕有人要笑話您尚書府上的家教見識了…”

齊媽媽兩臂一抱,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

礙於鄭小公爺在屋裡,她才沒敢直接掀了門進去,只是言語中明顯帶上幾分尖酸刻薄。

卻只聽“轟”地一聲,眼前厚重的木門猛的開啟。

門內站著無精打采的阿零,正耷拉著眼皮猛打哈欠。

齊媽媽和兩個小丫鬟頓時一愣,似是著實未曾料到,這新婦竟如此不懂規矩禮節,迷迷糊糊睡到此時都還未梳洗,只鬆散地在腦後挽了個髮髻,穿著與上襖本就不是一套的下裙。

門外三人心內禁不住鄙夷,齊媽媽側著腦袋朝床榻處窺探,可這一看,真是奇了怪!

屋內竟然並無鄭小公爺的影子。

別說人影,就連他的衣裳、被褥也不見蹤跡。

齊媽媽忍不住回頭與兩個丫鬟對視一眼,眼裡的疑惑分明。

‘昨日院裡在場的人不都說,二人情似金堅、感人肺腑嗎?怎麼這洞房花燭之夜,就分了房?柳姥姥來傳的話,應該不會有假才是啊…’

“看什麼看?不是說要去請安拜見?剛才還催命似的叫喚,這下子又不急了?”

阿零氣鼓鼓的瞪著眼前的僕婦丫鬟,無語地斥道。

齊媽媽臉上一抽,朝一旁瞥了一眼。

“是要拜見,可娘子您這副樣子… 只會給我們大夫人,您的婆母徒增些氣來。”

說完,齊媽媽抬手一揮,兩名丫鬟便上前將阿零架住,推推搡搡地往妝鏡前坐下。

“小紅小青,速速給娘子梳妝。髮釵換上琥珀和海珠的,一絲零碎散發也不準落下;衣裙就穿櫃裡那套杜鵑色的滿繡水羅裙,罩月籠紗面的短襖子。”

話音一落,小丫鬟梳頭的梳頭,更衣的更衣,坐在鏡前的阿零卻忍不住笑了一聲。

“知道的,是你們這國公府裡規矩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家裡娶了媳婦,竟像是娶個假人,連穿什麼用什麼,都得旁人說了算。”

“呵呵,” 立在門口等候的齊媽媽也是一笑,“娘子這便是年輕了。若是做姑娘,當然什麼事都可由著自已;可若是進了夫家的門,便是孝敬公婆、伺候夫婿為重,說什麼做什麼,都得先想著尊輩夫婿的意思了。別說您是尚書千金,” 老僕婦假模假式地俯身一拜,“便是公主,也是這番道理。”

髮髻高聳的阿零緩緩起身,跟著兩名丫鬟往門口走去,路過齊媽媽身旁時,轉面不屑地說道。

“若是以前,本姑娘一定賞你兩個耳刮子嚐嚐。不過如今... 想來也沒有那個費勁的必要了。”

說完,便漠然的提了裙襬,跟著丫鬟往寧禧閣而去。

-

鄭府內院一寬闊敞亮的小花園裡,恢復了精神力氣的徐夫人正握著剪刀修剪一株含苞待放的海島春花盆景。

阿零步子跟著齊媽媽停在徐夫人身後不遠處。

一邊的小丫鬟手上的托盤裡捧著熱茶,似是已換過幾遍。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也就罷了。怎麼,給婆母敬茶,這也要人來教?”

徐夫人一面說話,手裡的剪刀咔嚓一聲,盆景的一枝便簌簌而落。

阿零聽罷,無奈地接過茶杯,往徐夫人手邊面無表情地一遞。

“夫人,請喝茶。”

徐夫人登時一愣,放下手中剪刀,轉身一瞪。

“這番冒失語氣,敬茶不跪,誰教你的規矩?”

“呵...”

阿零見此,兩眼一翻,無語至極。

‘我早說過,這成親最是麻煩!以往也從沒體驗過拜堂之後的步驟,怎麼偏偏這時候,蕭大小姐的生魂反而穩了下來,竟像是故意叫我替她遭罪一般。’

‘唉,魔之將死,不與生人一般見識...’

想到這裡,阿零兩腿一屈,跪在徐夫人面前,將茶杯高高舉過頭頂。

“婆母,請用茶!”

徐夫人卻並不接下,而是朝一旁的齊媽媽囑咐道。

“茶涼了,叫翠柳去西苑膳房裡換杯熱的來。”

“是,夫人。”

阿零一聽,心內咯噔一聲,又嗤笑著嘆了口氣。

‘有院裡的廚房不用,偏去那麼遠的西苑裡換茶,不就是要罰跪麼?

這日界的女人,總是一朝做了婆婆,便忘了當初自已吃過的苦、流過的眼淚了。一夜之間有了些子權柄,便不知道怎麼揚眉吐氣才好似的...’

正當阿零低著頭胡思亂想之時,徐夫人款步轉身,往院中的圓凳上一坐,一臉冷漠地說道。

“昨日婚儀鬧成那樣... 旁人看不懂為何,只道是我兒浪子回頭對你青眼有加。可你騙得了他,卻騙不了我。”

徐夫人冷著臉,肅聲言道,“既然三年前從這滿京畿府的千金貴女中選了你,便沒有回頭路。可我如今,要把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你婚後再惹出些紛紛揚揚的事來,給我鄭國公府抹了黑,便休怪我要替你父母雙親好好教訓你了。”

阿零隻端著茶杯,低頭似有似無地聽著,連一個字也不曾回應。

“此外,還有一事。”

徐夫人從腳步匆匆而來的丫鬟翠柳手上徑直接過茶杯,飲下一口。

“祐兒一向叛逆貪玩,卻不曾想竟對你頗用了真心。你們夫妻二人兩心相悅是樁好事,可也不是好事。”

說罷,徐夫人往丫鬟翠柳身上鬩了一眼。

“祐兒為了你,將院兒裡伺候的丫鬟下人全都攆了出去,連個鋪床疊被的人也不留。偌大一個鹿鳴軒,空空蕩蕩,像什麼話!我作為長輩,理應替你分擔些操心,這便就,讓翠柳帶上兩個梳頭丫鬟過去伺候。你不方便的時候,也要有人照應祐兒才是。”

話音一落,徐夫人便放下茶杯,靜靜等待著阿零的反應。

新婚之後的第二天,先是罰跪,再是塞人。

這一套組合技法,任憑再好性子的女子,也必然心生怨懟。更不要說是如今轉了脾性、堪稱一霸的蕭大小姐。

徐夫人早在說話前,便已有了假設和準備。

可誰知,在阿零面前,再多的假設和準備,都不足以應對她的出人意料。

只見面前雲鬢花顏的女子將手中茶杯放在地上,淺笑著抬起頭來。

“我不同意。”

徐夫人登時一愣,當即坐直了身子。

“你不同意?!”

徐夫人伸出捏著絲帕的右手,指在阿零面前。

“齊媽媽!你聽見沒有?!好大的膽,這才剛剛過門,就敢如此頂撞婆母!”

說罷,又怒氣衝衝地對著阿零訓道。

“我此番安排,也是為了你們好!這夫妻相處,細水長流方是正道,乾柴烈火必定傷身傷情!便是你不顧身子,難道還叫祐兒也沒輕沒重地隨你性子了嗎!”

“噗嗤”一聲。

眼前的新婦突然捂嘴笑出聲來。

徐夫人與齊媽媽頓時一滯。

阿零強忍住笑意,開口回道。

“夫人若是如此擔心,便是多餘了。你兒子就是再想上我的床,本姑娘也不會允許。又何來的傷身傷情?”

“我說不同意,並不是不同意給你兒子納妾娶小,或是尋個通房。”

阿零笑著,眼神往尷尬立在一旁的翠柳身上看去。

“而是她實在生得平平無奇,縱是比我年輕幾歲,也不堪夫人您的重用。您只消看看國公爺院裡那幾房姨娘,便知道這男人,不光是圖著新鮮、年輕,更要貌美、或是有些風情。如此這般一個榆木疙瘩似的小丫頭,怕是實在入不了你兒子的法眼吶。”

阿零說著,便徑自起身,又在眾人詫異的注視下,眼神在這院中一干丫鬟僕婦身上掃過。

“嘖嘖嘖,您挑人的眼光,比起您折騰人的手段,真是略遜一籌。依我看,這整個寧禧閣裡的加起來,都不成!夫人您呀,還得往府外面多上上心,譬如怡香苑、飲紅樓裡再多選選才是!”

“咣噹”一聲,桌上的茶杯被人掃落在地,碎滿阿零的腳邊。

“放肆!!”

徐夫人氣得眉頭緊鎖,斷喝一聲。

“目無尊長,滿口汙言穢語!!齊媽媽,給我取家法來!!”

“是!”

老僕婦得了令,當即轉身要走。

卻猛的撞上一人。

齊媽媽被撞得一趔趄,連退兩步,這才抬頭一看,當即一驚。

“小... 小公爺,您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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