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已到六月中旬。
汴州,依河而建,建築錯落有致,河水蜿蜒,猶如巨龍穿城而過。
韓府大門,門頭高懸著金色的匾額,上面鑲嵌著“韓府”兩個大字,熠熠生輝。
穿過大門,是一片寬敞的庭院,地面鋪著平整的青石,四周種滿了各種奇花異草
府內的建築飛簷斗拱,雕樑畫棟,盡顯古色古香之美。主廳寬敞明亮,擺設奢華考究;廂房則環抱主廳,錯落有致。走廊迂迴曲折,連線著各個房間,如同迷宮一般。
韓府的後院,小橋流水,荷塘月色,這便是寒江雪的閨居。
自漳州返回後,寒江雪便被軟禁了。
直到答應馬家婚事為止。
不過,軟禁對寒江雪來說,和自已以往習性沒有區別,看看書、寫寫字,或者拿起針線在錦緞上刺繡,在春紅的陪伴下,一天的時間充實而不乏悶,一天恍惚中過去。
跟著來的李桓的就沒那麼好過了,見不到寒江雪,那快趕上發了春的貓。
往往人都是被逼出來的。
正大光明行不通,那就另闢蹊徑。
韓府後院的高牆,主僕倆像兩隻小賊一樣,鬼鬼祟祟的。劉順輕車熟路,靠牆根一站,屈膝半蹲,兩隻手交叉放在膝蓋上。
“來。公子。”
翻牆這項絕技李桓可是曾在宮中練過的。
左瞧瞧、右看看,確定四周沒人後,他像只猴子一樣,踩著劉順,借他的力,雙手一扒拉,腿一蹬,輕鬆就翻進了庭院。
庭院中繁花似錦,一塵不染。玲瓏俊秀的閣樓顯示出,寒江雪是一個愛乾淨、有品位的女人。
四下一片寂靜,李桓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房門驀地發出“吱嘎”一聲。緊接著,屋內傳來寒江雪的聲音。
“春紅,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寒江雪坐在木桶裡,她的秀髮溼漉漉地垂在肩膀上,裸露的肌膚在水汽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白皙。
她的手臂輕輕抬起,舀起一瓢水,澆在自已的身上,水順著她的肌膚滑落,如珍珠般滾落。
李桓痴痴地站在那裡,透過屏風上的輕紗,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寒江雪的身影。
\"春紅?\"
寒江雪又是一聲呼喚,將李桓從迷濛的夢境中驚醒。
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跑。
於是,他\"唰\"地一下又拉開門,\"吱嘎\"一聲,門開了。好傢伙,院門口的春紅正低著頭,拎著水桶往這兒來。
他的身體像觸電般做出反應\"嗖\"的一下退回閣樓,“吱嘎”又合上房門。
一個轉身,他和發覺異樣的寒江雪來了個赤誠相見。
李桓瞬間呆立當場,眼前的寒江雪披著一件輕紗,宛如出水芙蓉,她本就窈窕身姿一覽無餘。
寒江雪縮排屏風後,只敢露出半個小腦袋,怯怯地問:“你咋進來的?”
李桓那叫一個利索,轉過身,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腦子裡更是一團漿糊。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春紅的聲音:“老爺,夫人,小姐在沐浴。”
“那你告訴她快一點。”
“春紅知道了。”
春紅拎著水桶推開門,“吱嘎”一聲,她順手一帶,“小姐這個門得換了。”她轉過身,冷不丁看見小姐渾身溼漉漉的,像只落湯雞似的站在她面前。
“小姐,你這是……洗完了?”
寒江雪格外異常淡定,緩緩說道:“是阿父阿母來了麼?”
春紅凝眉道:“來了,不過你確定要這樣出去?”
寒江雪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自已,面露尷尬之色,道:“我去換身衣服就來,你先去外面候著。”
“哦。”
春紅一臉狐疑,手放在門上,卻遲遲沒去推門,心裡暗自嘀咕:“不對勁?”
趁著寒江雪換衣服的空當,她在房間裡環視,忽然聽到“嘩啦”一聲,屏風後的浴桶裡竟然鑽出一個人頭來!
“鬼啊!”
房外,韓老爺和聽到春紅這一聲尖叫,立馬推門而入,就看到寒江雪衣衫不整地匆匆趕來,擋在他們面前,她道:“阿父,阿母,春紅自漳州回來後,就變得一驚一乍的,怪嚇人的。”
春紅的怯怯的還沒來得及開口,被寒江雪搶先道:“阿父、阿母,有話我們去院子裡說吧。”話音剛落,她小心地挽著阿父的胳膊,另一隻手攙著阿母,一同朝院子走去。
春紅落在後,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自已最近真的累壞了,出現幻覺了?”
“走了,春紅。”寒江雪回頭喊道。
“來了。”
她走了幾步,不自覺又回頭看了一眼,屏風後的浴桶裡傳來“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音。
春紅心裡十分篤定,這次絕對沒聽錯,也不可能是幻聽。她就不信了,還能見鬼不成?
於是她壯著膽子,朝屏風快步走去。
春紅走到屏風後,她好奇地向浴桶看去,眼前的景象讓她驚訝得差點叫出聲來。只見李桓蜷縮在水裡,憋氣憋得腮幫子鼓得像要炸開一樣,還拼命地搖著頭,示意春紅不要聲張。
“咕嚕”“咕嚕”……
就在李桓憋不住的的時候,寒江雪快步折回,彎下腰一頭扎進水裡,毫不猶豫地吻了李桓。
這一吻讓李桓完全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忘記了呼吸,身體也變得僵硬起來。
“怎麼了?”韓家二老異口同聲地走來。
春紅一個激靈,急忙攔住了正朝這裡走來的韓丕。她的臉色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說道:“沒什麼,沒什麼——”
“沒什麼,你慌成這樣?”韓丕敏銳地察覺到了春紅的異常,他的目光越過春紅的肩膀,看向了屏風後的浴桶。
眼看瞞不住了,心中早有察覺韓夫人突然用手捂住頭部,身體一軟,就栽倒在韓老爺身上。“老爺,我的頭痛老毛病又犯了。”
韓老爺穩穩地扶住韓夫人的身體,關切地焦急道:“夫人莫急莫急,我這就扶你回屋,讓大夫來瞧瞧。”說著,他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夫人,
韓夫人倚靠在韓老爺的身上,虛弱地說道:“有勞老爺了,我這病怕是又要驚擾老爺了。”
韓老爺溫和地回應:“你我夫妻之間,何必說這些見外的話。你的身體要緊,其他都是小事。”
就這樣,春紅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她緊跟著韓老爺和韓夫人出門,並輕輕合上了房門,然後靜靜地守在門口。
房間內,李桓從浴桶站起身來,渾身溼漉漉的,他凝視著寒江雪,大口喘著粗氣。
寒江雪輕撫自已的雙唇,默默地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靜謐中,僅有水聲“嘀嗒”作響,還有李桓低沉的呼吸聲。
他心裡一涼,暗呼:“死了!”
上次在清水湖的一次小小的誤會,就讓他遺憾終生,這次更是直接把事情做絕了。
“你會娶我,對麼?”寒江雪楚楚可憐,這句出來,李桓的身體猛地一顫,眼睛瞪大,彷彿無法相信自已所聽到的。
寒江雪低聲道“李公子,我說不夠清清楚麼?”
李桓趕忙道“不不不,我是不敢相信剛才你說的。”
寒江雪再次重複道“那你會娶我嗎?”
“我願意。”
連夜李桓來到汴州府衙,在自證完身份,起草一份家書,為保險起見,連同金腰牌給了劉順。
畢竟李桓身份特殊,沒有父皇點頭,他不敢上門提這個親。
等劉順離開,知府劉青才敢上前開口“殿下,酒菜備好,請移步膳廳!”
李桓開口問道“叫你辦的事辦了沒?”
劉青頷首回應道:“人馬上就到!”
李桓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劉青的肩膀,起身說道:“帶路。”
劉青受寵若驚,趕忙走在前面帶路。
不一會兒,就來到了膳廳。只見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山珍海味,琳琅滿目,令人垂涎欲滴。
李桓頓步,一瞥眼間,道“劉大人你太鋪張浪費了,隨意就好。”
劉青連忙說道:“殿下,這都是下官應該的。”他一邊說著,一邊請李桓入座。
李桓落座後,劉青熱情地為李桓斟酒,說道:“殿下,這是汴州老窖,乃是本地特產,味道醇厚,請殿下品嚐。”
李桓端起酒杯,忽然想起一事,道“劉大人,本殿下問你個事。”
劉青挑眉道“殿下請說。”
李桓放下手中酒杯,義正言辭,道“你說一個父親把自已親生女兒軟禁起來,應當擔什麼罪責?”
劉青挑起的雙眉,往一起攏,道,“回,殿下。據本官所知;在梁國條例裡沒有這樣案例,家事那是屬於私事,不歸官府觸及!”
李桓暗示道“那,有沒有一種可能叫它有?”
劉青心裡一琢磨,這是讓自已變通啊,心領神會道:“還請殿下明示!”
李桓得意道“汴州韓府,韓丕,將自已女兒軟禁在閨閣,麻煩劉大人親自走一趟,把事情辦好。”
劉青怔了怔,有所顧慮道“殿下,韓丕的父親曾經是當朝太傅,雖然已故,可官路上的人脈那還是不容小覷的,下官得罪不起。”
李桓一拍桌子道“我給你撐腰,你怕什麼!”
劉青一哆嗦道“哎哎,下官這就去辦!”
劉青前腳剛走,後腳進來一身形大漢,那虎背熊腰,梁國很少能看到的巨人。
馬虎跪在地上,呼隆一聲,舌頭打結通報,道:“殿殿殿下,馬馬馬文才帶到。”
李桓一口酒沒嚥下去,沒忍住噴了出來,眼淚都在眼圈打轉。
連他都被馬虎被感染了,跟著磕巴起來“讓讓讓——他進來。”
“是~~~是是~”一個字馬虎擠了半天。
一個人若是自已都不知道自已犯什麼罪,心裡肯定慌,更何況是官兵將馬府團團圍了起來。
馬文才和馬虎是表兄弟,見馬虎出來,急忙上前道:“表哥,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馬虎出來說話也不磕巴道“我也不知道,是當今見到皇子殿下要見你,跟我進來!”
馬文才聽到是皇子,膽子被嚇破了,是馬虎扶著他進去的。
李桓看到馬文才那個趴在地上鳥樣,他也不兜圈子,直奔主題道“就你和韓叫小姐有婚約?”
馬文才不敢抬頭看李桓,嘴裡打道:“回,回回殿下,是。”
“放肆!”李桓一拍桌子,嚇得馬文采趴在地上求饒道:“草民,有罪,千不該萬不該和韓小姐有婚約,是草民高攀,還請皇子殿下給草民一個改過的機會!”
李桓道“你還挺識趣的。那你下去吧,把婚給退了!”
馬文才如蒙大赦,巴巴磕了好幾個頭,才連滾帶爬地退出了房間。
這時,馬虎長跪在地,出人意料的說道“皇子殿下,是在以權謀私?”
對事,不對人。
李桓頓時覺得這馬虎有點意思。
他開始重新審視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的人,就是不知道身手怎麼樣?
“你叫什麼?”
“馬虎!”
李桓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對著空氣喊了一句“權良試試他的身手。”
人影一閃,一場強強對決在膳廳打了起來。
膳廳中,權良和馬虎身形交錯,拳掌相擊,發出陣陣沉悶的聲響。他們的動作快如閃電,讓人眼花繚亂。
權良出招凌厲,每一拳都帶著剛猛的勁道,而馬虎看看似笨重,身體靈活,巧妙地避開權良的攻擊,並時不時地發動反擊。
他們的身手矯健,猶如兩隻雄獅在搏鬥,互不相讓。
李話不停的拍著手誇讚道:“厲害,厲害——”
權良身形一閃消失了。
馬虎則是喘著粗氣,手抖得厲害,如果李桓此刻不叫停,不下十招他肯定落敗。
人生打遍汴州無敵手,頭一回也遇到這麼難纏的對手。
李桓抿著酒說道“馬虎,你以後跟我得了。”
馬虎一聽,李桓非但沒有怪罪他頂撞之罪,還叫他跟他,這皇子搞什麼名堂?
李桓對著發愣的馬虎招手道“過來,陪本殿下喝兩杯。”
馬虎應聲走到桌前,愣是沒敢下座,疑惑道:“殿下,你這是……”
不等馬虎說完,李桓一把將馬虎拉入座位,端起酒杯道“酒逢知已千杯少,你敢直言相對,可見你為人剛正不阿,值得與本殿下同飲。”
他需要一個像權良那樣的高手在身邊,
他認為自已需要一個像權良那樣的高手在身邊,終究權良是父皇的人。其次,他覺得像馬虎這樣有能力的人不應該被埋沒在這裡,跟著他應該有更好的發展機會。
畢竟他在外面待不了多久,很快就會回宮,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