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剛剛散盡,春雨就細密地落了下來。路上因為這場雨有些擁堵,讓人平添了幾分煩躁。
雨點滴滴答答打在車窗上,亂了時禹年的思緒,這五天倪彌爾毫無影蹤,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想去掏煙盒,又想起來早就戒掉了。
他愈發心煩意亂。
堵了許久,雨都停了路才變得通暢。
剛到毓安邸前門,車子卻突然停了下來。
小陳指了指前面不遠處,轉過頭開口問他:“時總,沈小姐在那裡...她好像不太對勁...您不去看看嗎?”
沈見月徘徊在門前,不知為何看起來步伐搖搖晃晃,像是喝了酒。
毓安邸的安保非常嚴密,除非錄入系統或者得到主人家邀請,否則保安不會放行的,她應該是沒辦法進去,才在這裡等。
時禹年淡漠地向外望了一眼,收回視線。
“多事。”
見他冷著臉,小陳不敢再說話,重新踩了油門,誰知沈見月突然撲過來,嚇得小陳心都差點跳出胸口,還好車速只有幾碼。
車又停了下來。
沈見月哭著趴在時禹年這一側玻璃上,頭髮凌亂地披散著,臉上也有傷,看起來衣冠不整。
時禹年皺著眉,還是沒狠下心,他讓沈見月上了車。
“禹年...”沈見月紅著眼眶望著他:“你幫幫我...”
他拿了一顆薄荷糖放進嘴裡,神色有些不耐煩:“什麼事?”
沈見月看了眼小陳,輕聲問他:“能去你家說嗎?”
“不行。”
時禹年示意小陳下車迴避,語氣平淡:“就在這裡說。”
“徐同家暴我。”
車門一關,沈見月的眼淚就流下來,她把褲腳捲起來露出小腿,又拉開袖子:“已經有好幾次了。”
她纖細的手腕上、腿上都有大片的淤青,蜿蜒扭曲爬滿她的面板,猙獰又可怖。
“他甚至踩我的手...阿年,你知道的,手對我來說很重要。”
沈見月是一名外科醫生,傷成這樣,她肯定有一段時間沒辦法再拿起手術刀。
“他為什麼?”
時禹年面色凝重,無論是誰都會對這樣的事情感到憤怒,何況受傷的是他認識的人。
“我不知道...雖然是閃婚,但他之前一直對我很好。上個月他應酬喝醉了,回來就突然動手,然後一發不可收拾。以前他都挑被遮住的地方下手,可是他現在真的越來越過分。我實在是忍不了了,不然也不至於躲到江安來。”
沈見月的臉上也有淤青,嘴角紅腫,眼中滿是恐懼和無助:
“你幫幫我...阿年...”
她長相一般但是面板細嫩,說話聲音又溫婉,從小就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此刻她柔聲哭訴,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
“為什麼來找我?”
時禹年語氣軟下來,但他的眼神依舊落在遠處的樹上。
“我實在沒臉見雲澗...”沈見月抽泣著似乎更加委屈:“我給了他那麼多的傷害。”
時禹年問:“你想我怎麼做?”
“我想離婚...徐同一定不會同意。他的家世...我這樣的人根本得罪不起。”
他是知道徐同的,徐家在海北市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知道了。我先送你回去,有地方住嗎?”
“沒有...”
沈見月有些期待望著時禹年的側臉:“我不想再回那個家了...也不敢告訴我媽,怕她擔心。”
瓊姨是照顧時家兩兄弟長大的人,時禹年此時也不願意瓊姨見到女兒現在的模樣。
“我給你找個酒店先住著,其他的事我來處理。”
說罷他叫回了小陳,車子再次駛離毓安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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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時禹年聯絡了時雲澗,他與徐同有生意上的往來,應該能夠出手相助。
誰知話才說到一半,對方直接打斷了他。
“沈見月?她又發什麼瘋?”
時雲澗語氣十分不善,他提醒時禹年:“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勸你最好不要插手。”
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畢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即使時雲澗不原諒,自已也做不到看著沈見月受苦。
時禹年嘆了嘆氣,撥通了自已律師的電話。
“離婚訴訟?”
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很詫異:“您要離婚?”
“不是我。”
時禹年握著手機苦笑,他應該也快了吧。
自已的門前都還積著厚厚的雪,還跑去幫別人掃,對方還是害得倪彌爾要跟他離婚的人。
一想到她,時禹年就又恍惚起來。
“時總?”
聽這邊沒了聲音,律師試探性叫了一聲。
時禹年回過神:“是我的一位朋友,具體事情你過來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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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然集團總裁辦公室。
海北氣候比江安好,此時又是鶯飛草長的季節,陽光隔著玻璃透進來,又被植物擋住一些,落在地上有了形狀。
時雲澗掛掉弟弟的電話,略一沉思,叫來了自已的秘書。
“查一查徐同和沈見月。”
他沉著臉,回憶起一些往事來。
沈見月是時家保姆的孩子,時家兩兄弟都喚她的母親瓊姨。
父親創業母親忙碌的日子裡,是瓊姨陪伴時雲澗成長。
他兩三歲時,瓊姨結婚生女,可她丈夫待她不好,對方嗜賭成性,脾氣暴躁,打罵是常有的事。
霍雅嵐心善,實在不忍見到幼小的沈見月也滿身傷痕,又逢她懷了老二,乾脆以照顧自已的名義把她們接回來住。
那時候時鈞禮已經把公司做大,家裡有了固定的傭人,說是保姆,其實瓊姨平時也只幹一些輕鬆的活。
沈見月跟時家兄弟一起長大,他們有的也從未缺了她。雖是保姆的女兒,但也是時家萬般寵愛著長大的。
沈見月天賦不錯,又有霍雅嵐的背景,醫學院畢業後,順利進入凌然旗下的私人醫院工作,倒也算是順風順水。
時雲澗長她幾歲,一直在父親的要求下保護著她。
漫長的歲月裡,兩人理所當然成了般配的一對。
時雲澗曾經也一直以為自已的妻子一定會是沈見月,從沒想過有其他任何的變故。
可是她卻突然提出分手,沒有任何解釋就要嫁給徐同。
他不明所以,想盡辦法挽留。
誰知沈見月竟為了能成功讓他放棄,用了些下作手段。
如果不是因為她,丁一一也不會...
想起丁一一,時雲澗又擔心起她的腿傷。
他按下內線電話:
“定機票,去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