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咔嚓”,踩碎玻璃的聲音越來越近。

聲音突然停下了。

耿明德躡手躡腳走到門邊,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站住!”

“小魚拿好。”修鴻光合上醫療記錄本,直接塞進了餘夢與懷裡。

雖說已經有人追著除他們外醫院裡的第四人了,但他依然緊繃著身子,毫不鬆懈。

餘夢與抱著本子退到了房間的角落裡,藉著窗外和門外照射進來的光,她赫然發現竟然有一個人蹲在桌子下的空間裡。

變故陡然發生。

那人突然竄出來,狠狠將餘夢與往後一推,搶走醫療記錄本就往外跑。

修鴻光想攔下他。但那人任由手術刀的刀鋒劃傷自已的腰側,血液在他的衣服上暈染開來,他視而不見,鑽著空隙溜走了。

修鴻光“嘖”一聲,留下一句:“小魚,你自已注意安全!”

然後便邁開腿追了上去。

餘夢與表示自已真的弱小、可憐又無助。

她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她的後腰剛剛撞到了牆,現在還隱隱作痛。

想花積分買道具,但是不捨得。

耿明德和修鴻光都追著人離開了,就診室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餘夢與只能聽見自已的呼吸聲和心跳的聲音。

要在原地等待嗎?還是四處去看看?

她環視四周,只看到敞開的空空如也的抽屜、被砸壞的電腦顯示器、倒在地上的椅子。

剛才那人不知道在這裡待了多久,只搶走一本醫療記錄本,想必房間裡已經不會有更多的線索了。

為了早點下班回家,餘夢與決心開著技能在醫院裡隨便走走,看看能否有什麼新發現。

醫院裡靜悄悄的,耿明德、修鴻光和他們追著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餘夢與只能聽見自已一個人走在空曠的樓道里的腳步聲。

整層三樓,她都沒有什麼新發現,珍珠奶茶之眼看到的和她用肉眼看到的東西沒什麼差別。

凌亂的、一塌糊塗的醫院。

為什麼現代化的醫院、專業知識豐富的醫生查不出疫病的源頭,想不出治療方案。而突然出現的,所謂的“溫醫生”能治好得了病的人?

這樣想著,餘夢與踏上了四樓的樓道。

不遠處傳來咀嚼和吞嚥的聲音。

餘夢與屏住呼吸,握緊美工刀,往聲音的方向慢慢移動過去。

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把一張又一張的紙送進嘴裡,艱難地吞進腹中。

雖然多了一件白大褂,但餘夢與還是認出了這是剛才撞了她搶走醫療記錄本的那個人!

她現在正開著珍珠奶茶之眼,白大褂想必是在暗示這個人的身份——碧萸中心醫院的醫生。

修鴻光是怎麼追的人,還讓人跑了。餘夢與默默吐槽。

她把握著美工刀的手藏到身後,又往那人的方向靠近幾步。

男人發現來了人,加快了撕紙吃紙的行為。

餘夢與嘗試和他溝通:“那個,你好?”

他抬起頭,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折射出精神不太正常的光芒,吐出含糊不清的“別過來”幾個字。

“我沒有惡意,我是從外面來的,和他們不是一類人。”餘夢與努力擺出和善無辜的表情。

男人吞下了最後一點紙,大吼道:“我說別過來!”

餘夢與只好停下腳步:“我不過去了,就站在這裡。我們能聊聊嗎?”

他突然發出了癲狂的大笑:“別想騙我,碧萸鄉的人,全都是罪人!根本不配得到拯救!”

“你們以為依附著那個姓溫的就能活著嗎?做夢!”

“別想再從我這得到任何東西。”

“我不會等著被你們審判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男人倚到了敞開的窗邊,微風輕撫他的面龐和頭髮,似乎讓他平靜了一些。

他露出了憐憫的目光:“真可憐啊,被耍得團團轉的小白鼠們。”

說罷,他閉上了眼睛,向著窗外倒去。

“再見。”風送出了他最後一句呢喃。

“等等!”餘夢與衝過去想拉住他,但連一片衣角都沒有摸到。

不到兩秒,樓下就傳來了重物砸在地上的聲音。

餘夢與趴在窗臺邊,探出頭去看。

一隻手擋在了她的眼前。

“死人可不是你這種小姑娘應該看的。”耿明德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耿副隊,你怎麼找到這裡的?”餘夢與轉身看去,發現除了耿明德外,還有個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女子在。

那女子看著餘夢與,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怪,怪物!”

餘夢與想起來自已的眼睛現在還是珍珠奶茶之眼的狀態,她連忙關上了技能,對那女子露出友善的笑容:“你眼花了吧?”

沒有了技能的加持,女子身上的護士服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的常服。

她疑惑地看了又看,沉默了,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是自已眼花。

“我帶著她回到傳染科後發現你們倆都不在,用海螺聯絡你們也聯絡不上,索性在醫院裡碰碰運氣,這不正好看見了你。”耿明德說道。

那個海螺,餘夢與想起來了,她直接收到了系統物品欄裡,看來以後還是要隨身攜帶。

“喲,都在這呢?”修鴻光從走廊盡頭的拐角處出現。

“修副隊,你怎麼能讓餘姑娘一個人在醫院裡逛呢?”耿明德的語氣裡帶上了幾分譴責的意味。

“我這不是去追那個搶了醫療記錄本的人,可惜追丟了。”修鴻光說到最後,自已都有些尷尬。

餘夢與指了指窗外:“你要追的人已經從這摔下去了。”

修鴻光伸出頭去向下看了幾秒,若無其事地轉回來:“他跑得也太快了,又熟悉醫院環境,根本追不上。不過小魚你亂走都能碰上他,運氣真好啊。”

“他已經瘋了,現在變得不太像正常人了。”一直躲在耿明德身後的那名女子突然開口。

修鴻光將目光放到了女子身上:“這位就是剛才鬼鬼祟祟在傳染科就診室外的人?”

“我沒有鬼鬼祟祟。”女子辯解道,“我只是想去看看他是不是還活著,但是發現了有別人才跑的。”

“哦?”修鴻光饒有興致。

“她是醫院的護士,應該是怕被抓去審判。”餘夢與將自已得到的情報分享給眾人,“底下躺著的那個是醫生。”

見有人說出了自已的身份,女子警惕地想往後退,但被耿明德擋住了。

“你們應該不會舉報我吧?”她問。

修鴻光露出了柔和的微笑:“放心小姐,我們到現在為止都是心平氣和地和你聊天,不是可以證明我們並沒有將你送去審判的打算嗎?”

也許是因為修鴻光長得好看,聲音也很溫和,女子竟奇異地平靜下來,她用充滿希冀的眼光看著他:“那你們是來調查碧萸鄉疫病的相關人員,所以需要我提供資訊對嗎?”

修鴻光不置可否。

女子便抖豆子一般開了口:“我姓劉,是碧萸中心醫院傳染科的一名護士,另外那位是傳染科的實習醫生錢醫生。我是擔心被抓去審判,所以一直東躲西藏的,最後又藏回了醫院。”

“我在醫院看見了精神有點不太正常的錢醫生,他一般躲在傳染科,有的時候會四處晃,燒燬一些醫院的紙質材料。因為擔心他突然死在醫院,所以偶爾會去給他送點吃的。”

“死了也好,就不用提心吊膽的了。”想到自已的處境,劉護士神色黯淡了幾分。

“劉姑娘,你別太擔心了,總會解決的。”耿明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她。

“解決?一年了,除了每天一場被審判人不同的審判,我不知道改變了什麼,疫病還在流行,每天依然有大把的人死去……”說著說著,劉護士捂著臉哭了起來。

修鴻光抽出一張面巾紙遞給她,她接過紙巾,抽噎著道謝。

“如果醫生只是治不好病的話,也沒到需要審判燒死的地步吧?”餘夢與問道。

“人瘋狂起來,哪有什麼理智可言。”劉護士苦澀地搖搖頭,將用完的紙巾狠狠往地上一丟,“我們就像這張紙巾一樣,被他們當做垃圾了。”

“還有一個原因。”她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一般,“聽說溫醫生很討厭我們這些醫護,所以有人為了討他的歡心,組織起來了審判。不過這都是小道訊息了,一開始審判怎麼開始的,我也不太清楚。”

說到溫醫生,劉護士感嘆道:“能治好得病的人,溫醫生應該是位優秀的人才吧。可惜他只有一個人,治不了碧萸鄉千千萬萬的人。”

同樣是碧萸中心醫院的工作人員,劉護士對溫醫生讚歎有加,而錢醫生卻對他的評價不怎麼好。

很奇怪,不過也只能等和去打探溫醫生底細的葛瑞雪葛豐年碰頭後才能得出更多的結論。

餘夢與正思考著,聽到了修鴻光繼續對劉護士提問:“小姐,那這位溫醫生為什麼不把治病的方法教給其他人,讓更多人一起幫忙治病呢?”

“我不知道,我還什麼也沒搞明白就被迫過上了逃亡的生活,我真的什麼也不懂。”

見劉護士又低頭陷入了痛苦之中,修鴻光拉過餘夢與和耿明德, 悄悄說道:“我覺得我們可以走了,醫院的資料應該都被那個錢醫生銷燬了,我們再想查什麼估計也查不到了。”

他說得很小聲,但還是被劉護士捕捉到了些許詞語,她抬起頭,眼睛亮了幾分:“你們能帶上我一起嗎?”

餘夢與瞅瞅耿明德,又瞅瞅修鴻光。誰讓她只是個底層人士,沒資格做決定呢。

耿明德面露難色。

他們並不適合多帶一個什麼也不清楚什麼也不會的人,但是,把一個可能會被抓去燒死的年輕女人一個人留下,他是做不到的。

“可——”

“抱歉小姐。”

耿明德才剛吐出幾個音節,就被修鴻光的聲音掩蓋了。他拉上他的兩位同伴,快步跑了起來。

餘夢與轉頭看去,劉護士並沒有追上來,只是用一種悲傷的目光看著他們離去。

她的嘴唇張張合合,不知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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