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風波持續了兩個多月,全公司上下都緊繃著一根弦,有的想要早日度過難關,有的卻想要藉機打壓許子傑的威信。
許子傑幾乎日日住在公司裡,整個人瘦了一圈,無暇再去管其餘的事。
趙思蕊來過幾趟,她和趙總在媒體面前明確表示跟許子傑站在一條線上,對他穩住局面幫了很大的忙。
她給許子傑送宵夜過來,陪他坐在辦公室裡聊一會兒,大都是公事。跟她簡潔利落的外表一樣,她是個幹練有能力的女人。
這樣精明的人,沒有理由會在這個時候維護他。許子傑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為什麼幫我?”
趙思蕊坐在靠近玻璃窗的沙發上,身姿妖嬈,一雙勾魂眼靜靜望著站在一旁抽菸的許子傑,輕聲說:
“我們有婚約,應該共進退。”
“僅此而已嗎?”許子傑將煙掐滅,回過頭望著趙思蕊,他的臉在城市夜景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也許,是我對你印象不錯,送你的見面禮。”趙思蕊笑笑,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套裝,拎起茶几上的包包接著說:
“你從前愛過誰我並不在乎,但是從你乖乖同意聯姻一事來看,那人在你心裡還是比不過你的商業帝國。
我們是一類人。
兒女情長什麼的,我從來不信,我只信利益交纏結成的盟友。你是個不錯的合夥人。”
“晚安,許總。”
她頭也不回的瀟灑離開,留下桌上攤開一口未吃的宵夜還冒著熱氣。
許子傑盯著那宵夜皺了皺眉。
望塵敲門進來,給他遞政府的處理檔案,是他們的競爭對手高氏下的手,中央領導親自下了督查令,才能這麼快就有結果。
高氏連夜往國外逃,最終在南海被當場擊斃。
一切都在明面上走,遵循著中國人民共和國法律法規,可是知情人都知道之所以這麼快這麼慘,全是因為他動了許家。
“明天起,再無人能和我們的商場相提並論。”許子傑將檔案放到桌上,望著窗外繽紛夜景緩緩開口。
“總算結束了……”望塵站在他身邊如釋重負。
“那宵夜,你拿去吃吧,我出去一趟。”許子傑轉過身拿起沙發上的車鑰匙,看了一眼旁邊的餛飩悠悠的說。
望塵撇撇嘴:
“好嘞,難為趙小姐天天送,您愣是一口不吃啊?”
許子傑寒冰一樣的視線掃過來,望塵趕緊悻悻閉嘴。
“就在這兒吃,完了幫我收拾好,我走了。”許子傑說完大步朝外走關上門。
“嘿~我這記性……”望塵剛坐下來拿起勺子,忙一拍腦門追出去叫住許子傑。
“許總!江菲在別墅呢!”
許子傑立刻停了腳步,轉過來疑惑的看他。
望塵趕緊又說:
“她前幾天就回來了,有個姓顧的人約她去大學裡看畫展。您太忙,我還沒來得及說……”
“知道了。”許子傑看了他一眼,轉過身繼續朝外走。
望塵無奈的搖了搖頭,回去繼續吃宵夜。
那餛飩是蝦仁做的餡兒,出乎意料的美味,望塵將湯也一口氣喝的精光。
許子傑從地下車庫的電梯裡上來,一眼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她好像胖了一點兒,穿一條杏色棉麻長裙,頭髮隨意挽在腦後,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窩在沙發裡抱著貓看書。
聽見聲音江菲抬起頭來,輕聲說:
“都解決了嗎?”
許子傑緊盯著她,朝前走了幾步,隔著茶几停住回答:
“嗯,都處理好了。在看什麼書?”
江菲將書翻過來舉起給他看,是餘華的《活著》。
“你讀過嗎?”江菲舉著書問。
許子傑皺了一下眉頭,不好意思的說:
“看過一點兒,太苦了,沒敢看完。”
江菲沒說什麼,放下書點了點頭,復又問:
“你吃飯了嗎?”
許子傑腦子裡浮現那碗餛飩,不過他還是簡短的回答:
“沒有。”
江菲放下書從沙發上站起來,海棠花喵的一聲逃走了,她拍拍手說:
“阿姨今天請假回家了,你上去洗澡吧,我給你煮一碗麵,你洗完了下來吃?”
“好。”許子傑依舊眼睛一動不動的望著她,臉上露出笑意,轉身上了樓。
江菲熟練的煎蛋,燒水,煮麵,晚上她也是吃的這個,味道還不錯。
等到面出鍋的時候,許子傑也穿著家居服從廚房外走進來。
“你不吃嗎?”許子傑望著灶臺上僅有的一碗麵問。
“我下午吃過了,這會兒不餓。”江菲邊端碗邊說。
“我來端吧。”許子傑走到他身邊把麵碗端起來,江菲拿了筷子跟在他身後。
“阿姨休息幾天?”許子傑坐在她對面問。
江菲搖了搖頭:“我晚上回來沒看見阿姨,打電話問了望塵才知道這事。”
“明天我打電話安排餐廳給你送飯到家裡來。”
“不用啦,我可以自己做,你嚐嚐。”江菲盯著那面一臉期待的說。
許子傑忽然有一種錯覺,就這樣一直把日子過下去,他處理完工作回到家,等在家裡的江菲給他煮一碗熱乎乎的面。
可只是一瞬而已,他低下頭將面送入口中,是很清淡的味道,混合著豬油跟蔥花的香味,意外的好吃。
“不錯吧。”江菲坐在對面託著腮幫子望著他,沾沾自喜地說。
“很好吃。”許子傑抬起頭望著她說。
江菲笑著點點頭,站起身衝他說:
“我去喂海棠花,你慢慢吃。”
“江菲……”許子傑叫住她。
“怎麼了?”江菲剛走到他身邊,停住腳步,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兒往他鼻腔裡鑽。
“你那時候夢想就是當美術老師,怎麼後來不做了?”許子傑放下筷子,抬起頭來輕聲問她。
江菲看著他不說話,一雙眼倔強平靜。
“因為我父親對不對?他對你做了什麼?”許子傑苦澀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迴響。
“你想多了,是我自己厭倦了這一行。”江菲已經徑直往客廳走去。
“你不說,我總有一天也會知道。”許子傑的聲音在身後高高響起。
江菲蹲在壁爐邊上給海棠花添水放貓糧,海棠花躺在她的腳上打滾,像一團活潑的棉花,淚忽然就撲簌簌湧出來。
許子傑重新拿起筷子大口將一碗麵吃完。
他的心像被豁了一個口子,裡面的血猛地湧出來,堵住了五臟六腑,讓他整個腹腔悶悶的難受。
從前他只當是許父懶得管他的私事。可是趙家和許家的親事如今提到了明面上,趙思蕊的態度再明確不過。許父絕對不會允許他在這門親事上出差錯。
可是許父除了每次見他,不痛不癢的訓斥他幾句以外,再也沒有干涉過其他。
這太過反常。
恐怕許父早就知道無論他做什麼,江菲總有一天會堅定的離開他。
是什麼給了他如此大的信心?
五年前的事,許子傑派人暗中探查,可是一切雁過無痕,無跡可尋。
他無數次想要開口問江菲,卻沒有勇氣。可是今天的她,真像是自己的妻子,他鬼使神差的問出了口。
那個他從來不敢相信的猜測,在心裡一陣陣蔓延開來,瘋狂生根發芽,幾乎要將理智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