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果真是她
常歡！
果真是她。
一瞬間的驚訝之後，豐敬玄心裡更多的是複雜，如果這個常歡就是困靈谷內的惡鬼，她又是怎麼走到那一步的？
衙門口的百姓一個個都伸長脖子往裡面看，試圖瞧瞧裡面是個什麼情景，但到底是隔得太遠了，根本聽不到一點動靜。
又過了一會兒，眾人就見一群衙役押著那十幾個“強盜們”走了出來，應該是準備扔到大牢裡去的。
豐敬玄的視線卻落在了走在後面的常歡身上，小姑娘左手拉著弟弟，邁出了公堂的門檻。
經過衙門口時，圍著的老百姓下意識讓開了一條道，常歡便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
有人大著膽子衝她的背影喊：“丫頭，縣令老爺是怎麼說的？搶走的銀兩能追回來嗎？”
而常歡就像是沒聽到一樣，頭也不回地便離開了。
“自家爹孃都死了，這小丫頭竟然哭都不哭，也是奇了。”
“可不是，我早就注意到了，別看她小小年紀，心狠著呢。”
“沒準兒她爹孃就是被她剋死的，可憐她那個兄弟，小小年紀沒了爹孃，身邊只剩下這樣一個姊妹，日子估計不好過咯~”
“……”
門外的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討論，話裡話外的意思彷彿這次常家之難跟災民無關，全都是因為常歡命裡帶煞，這才害得全家落得這麼個下場。
豐敬玄不想再聽，轉身便離開了。
至於三河縣縣令是怎麼處理這件事的，不用問他也知道，無論是災民鬧事還是出了命案，對一縣之長根本沒什麼好處，最好的處理辦法無外乎抓幾個鬧事的應付了事。
豐敬玄再次回到常家的時候，偌大的宅子裡已經沒了人，只剩下滿院的狼藉，以及空蕩蕩的房子。
他在院子裡找了一圈，最後在小花園旁發現了常歡，只見她正跟那個叫常寧的男孩蹲在種著一小片麥子的地方。
此時正是麥子成熟的季節，金燦燦的麥子被踩的亂七八糟地躺在地上，姐弟倆便一個個扶起來，用剪刀把麥穗剪下來，放到一旁的籃子裡。
豐敬玄朝著兩人走了過去。
剛一走近，原本還背對著他的常歡立馬回過頭，平靜的眸子一瞬間滿是防備，握著的剪刀也在第一時間放在了胸前。
“放心，我不是壞人，也沒有惡意。”豐敬玄當即舉手表態，說著，也蹲下身子，試探著伸手去扶麥子。
想象中的拒絕和生氣都沒有發生，常歡只是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就收回了剪刀，繼續剪手中的麥穗。
豐敬玄有些意外，不過手上的動作一點都不含糊，有了他的加入，一小塊麥地的麥穗很快就被全剪了下來。
麥穗被收拾好了，豐敬玄剛要說話，常歡就領著常寧進了一間房子。
沒多久，兩人又出來，只是常歡手裡多了一個盒子。
她走到豐敬玄面前，抿了抿唇，說了兩人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你幫我把它賣了，我給你三成的錢。”
豐敬玄下意識朝盒子裡看去，只見裡面放著一張紙，他拿起來看了看，這才發現是地契。
“你要賣掉這個房子？”
“嗯。”她點點頭，“我知道可能會有些難賣，畢竟、畢竟死了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豐敬玄打斷她，“把這個房子賣了，你和他以後住在哪兒？”他指了指常歡旁邊的常寧。
常歡也看了一眼自家弟弟，眼眸垂下，兩側的手虛虛握成拳：“這麼大的房子，早晚留不住，而且我手裡已經沒有銀錢了，爹孃還需要下葬……”
說實話，豐敬玄有些驚訝，驚訝的不是她要賣掉這個房子，而是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已要幹什麼，還考慮得這麼周全。
他甚至有些不合時宜地想，怪不得是需要仙門百家聯合鎮壓的“惡鬼”，即便是這般小的年紀，都已經有這樣的心思了嗎？
他的眼神又忍不住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一副瘦瘦弱弱的樣子，其實除了比別人聰明瞭一點，似乎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何況，又沒誰規定年紀小就要遇事哭哭啼啼的。
大概是遲遲沒有他的回覆，常歡再次開口，“只要你幫我賣出去，我可以再加一成。”
豐敬玄這才回過神，連忙擺手：“不用，我明天就去打聽，”想了想，又說：“要不要順便幫你打聽一下別的房子，適合你們倆住的小一點房子？”
“為何是明天？”
豐敬玄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一會兒我們先去吃點飯，吃完飯還是趕緊讓常員外和常夫人入土為安吧。”
沉默了好一會兒，常歡才從他手裡接過了那錠銀子，低聲開口：“多謝。”
……
豐敬玄帶著兩人吃了飯，然後到棺材鋪訂了棺材，又花錢請了幾個人佈置了靈堂，簡單將常宅收拾了一下。
一切安置妥當，看著跪在靈堂前的常歡，依舊是異常單薄的背影，卻挺得筆直，像是把什麼東西扛在了肩上。
幾天後，豐敬玄不僅找到了買主，還給姐弟倆找到了一處落腳的房子。
新的房契連帶著常宅賣掉的五百兩一併給了常歡，常歡捧著手裡的盒子，從裡面拿出二百五十兩，遞給了豐敬玄。
看著面前的銀子，豐敬玄一愣：“給我的？”
常歡抿了抿唇，解釋道：“原本答應你的四成，加上你之前給我的銀子，還有這幾天的辛苦費。”
“不用了，我不是為了錢。”豐敬玄當即拒絕了，“你、你弟弟還小，以後你們用錢的地方多著呢，這錢還是攢著以備不時之需吧。”
常歡卻是朝他看了過來，尚有些稚氣的五官精緻漂亮，只有那一雙眼睛，安靜而沉默，此時認真地盯著他，“那你是為了什麼？”
被她那雙似乎能洞穿人心的眸子盯著，豐敬玄一怔，他心裡也清楚，若是沒有合理的理由，常歡是不會輕易卸下防備的。
既然困靈谷的常歡無人能度化，不如他就趁這個機會，看看常歡到底是如何變成後來的樣子，進而從中找出度化她的辦法。
於是他飛快地在腦海中想著說辭，正要開口，卻被常歡搶先了一步。
“我知道，你是可憐我們。”
無比平靜的聲音，似乎在說與她毫不相關的事情一樣。
“……”
豐敬玄忍不住朝她看了過去，怕她難堪，於是連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多謝。”她卻打斷了他，目光真摯，帶著感激，頭一次出現了除平靜之外的情緒，“可憐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