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林爻在菜地裡勤勤懇懇地澆水,子祺寸步不離跟在他身後。

說是種地,然林爻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怎麼可能會?

就挖個洞,將種子一埋,完事。再每天澆澆水,簡直完美。

反正林爻是這樣想的。

也虧得他買的這些種子有靈,還有謝以玄照護著,才沒讓他給養死。

當然林爻本人是不知道這些的,只以為是自已天賦異稟。

於是當有一處嫩芽發出來的時候,林爻有種說不清的感覺,總之,非常有成就感。

他伸手輕輕撥弄了一下小葉片,心情微妙。

忽然他喉頭一緊,想咳嗽。

身體的異樣就在那一瞬間放大,林爻猛咳幾聲,抬手捂嘴。

心臟狂跳,他瞪著眼睛看著自已手上的血跡,懵了一瞬,隨即嚐到了口中的鐵鏽味。

“少爺?你怎麼了?少爺!”子祺焦急地大喊。

“我……”林爻一說話,血湧出來的越多。

子祺連忙拉著他去找謝以玄。

“尊者!尊者!快救救少爺!”

子祺急急忙忙找來時,謝以玄正在探查結界外的情況。

那日之後的第二天,山下修士全都走了,除了那個受傷的瞎子攤主。

他知道那人只是在此療傷,便未曾趕人,那日也未將他召來。

這幾日雖風平浪靜,但謝以玄總有預感那個瓊月不會善罷甘休。

然後他就聽到了有人大喊救命。

他收了神識,轉眼間便來到了屋外。

“怎麼了?”

子祺看到救星,連忙講述事情經過:“尊……尊者,適才我與少爺在後邊澆水,少爺他就突然吐血暈倒了!”

謝以玄讓他先將林爻帶回他自已屋裡去,並跟在後面。

子祺在一旁焦急等待,來回踱步。

謝以玄皺著眉探脈,“他的病持續多久了?”

“回尊者,我家少爺自孃胎裡出來就落了病根,這二十年來一直臥病在榻。老爺夫人請了無數名醫都無計可施,倒是前些日子有個號稱神醫的修士路過本家,為少爺醫治,以有好轉。為何……為何還會復發?”

“他的心肺早已幾近衰竭,還給他用那麼刺激性的療法……能撐到現在,只不過迴光返照之態罷了。”

“那,那怎麼辦?少爺!嗚嗚……尊者,救救我家少爺吧……”

“安靜。”

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能說。

子祺嚇得伸手捂嘴,不再發出聲音了。

謝以玄捲起林爻的衣袖,忽然發現他的手腕裡有一條微不可察的黑線。

這是……傀儡線?

莫非……

謝以玄懂了,這是有歹心之人想殺了林爻做成傀儡,不,是做成鼎爐。

天生靈體者,自身修為不高,卻能予雙修之人源源不斷的靈力,使其修為大增,是絕佳的鼎爐體質。

林爻竟然能平安無事到現在,定然是林家人瞞下所有,那麼……是誰走漏了訊息。當然,不排除是別人自已發現的。

如今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謝以玄屏棄雜念,放了一縷神力進入林爻的手腕。

他極其小心,只因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將林爻的手弄廢。

無他,只不過是林爻修為太弱,體質更弱,就像個玻璃,易碎。

而他的神力有些霸道,自然不能像對待祈鳳那樣,肆無忌憚。

神力將那根黑線絞碎,確認已無殘餘,便立馬退了出來。

接下來,可真不太好辦。

若是貿然有神力探進去修復,保不齊進行到一半就致使林爻爆體而亡了。

若是在外邊修復,治標不治本。

他到底不是大夫,那就只能……

於是乎,捂著嘴的子琪便見坐在榻邊的尊者變換出一把銀製匕首,然後,劃破了……自已的手?

鮮血溢位,很快又消失,然後……不見了?

子祺擦擦自已的眼睛,他沒看錯吧,這個匕首吸血!

尊者面無表情,好像受傷的不是他。

他默默收回了自已的驚呼。

下一秒,他喉頭一緊,又要驚撥出聲!

不為其他,只因尊者拿著那吸人血的匕首,劃了他家少爺的手掌!

子祺閉眼不願面對,嗚嗚嗚,果然,少爺還是錯信了人嗎?

可恨他連修為都沒有,竟不能為少爺報仇!

隨後他又為自已擔心起來,他目睹了全過程,豈不是要被殺人滅口?

怎麼辦?他逃嗎?能逃嗎?

“哎?我怎麼了?謝哥?”

這這這……是他家少爺的聲音!

子祺睜開眼,眼底皆是震驚。

謝以玄當然不知道他在這幾秒的時間裡想了那麼多離譜的事。

“嗯。”他回了林爻一聲,走了。

走到門口時,他腳步一頓,側頭對他們說:“在這裡待著,別出來。”

緊接著落了個裡外相看不見的結界,消失在原處。

“哦……”林爻對著空氣應了一聲,轉頭問子祺他發生了什麼,並說自已覺得精力充沛,渾身都有勁。

——

他剛剛放了點神力,一時不察,結界倒被人看出了端倪。

謝以玄輕嗤一聲,不自量力。

祈鳳沉眠,他近幾日心情都不怎麼愉悅。

他觀察著結界外面,外面的人也在時刻觀察著這裡。

這不,稍有漏洞,讓他們知道了結界的位置,就片刻不歇趕來了。

這道結界與剛剛他在林爻屋子裡落的有些不同,那個裡外相看不見,而這個,裡面可以看見外面,外面看裡面,只會看見鬱鬱蔥蔥的樹林。

謝以玄雙手抱胸,倚靠在樹幹上,冷冷看著對面試圖打破結界的人。

那是一位白髮老者,橫眉豎目,渡劫巔峰,正運力攻擊結界。

而他的身後,呵。

是瓊月。

人總是貪心不足,都說了此處沒有神器,好吧,確實有。

但是他的武器,又豈會被他人輕易奪走。

不信邪的話,就只好讓他們信了。

謝以玄收起懶散,手中匕首化劍,破空而出。

“渡生,去。”

渡生許久未曾以劍形態出世,興奮地在空中轉了幾圈,朝白髮老者而去。

樹林中突然飛出一把劍,那凜空而來的氣勢讓人為之一駭。

但大多人都沒反應過來。

而白髮老者也是在劍即將刺入自已心臟的時候驚險躲開。

在他身後的瓊月就沒這麼幸運了,右肩生生被渡生劍捅了個對穿。

“師……師尊……”瓊月臉色煞白,痛撥出聲。

“瓊月師弟!”

“師兄!”

周圍一眾人回神,蜂擁而上,圍做一團,並留了個瓊月面前的位置。

瓊月的師兄臉色暗沉,大罵一聲:“誰?只敢躲在暗處的小人,給我出來!”

“師尊,這,這究竟哪裡來的劍?”

“掌門,快給瓊月師兄療傷吧。”

他們一句搭一句地說著,全然沒注意他們掌門眼中的貪婪,看著渡生劍迸發出的貪婪。

李明澤上前一步握住劍柄,喃喃自語:“就是它,本尊終於找到了,神器。”

說著他向外一拔,瓊月顫抖著手握住劍刃阻止他,“師尊……別……”

周圍也有人阻止,“掌門,先治好師兄的傷再說吧。”

“師尊,瓊月看上去很不好。”

李明澤猶豫著,忽然劍柄從他手中脫落,再次飛走。

瓊月痛得躬身,但似乎是他的錯覺,劍拔了反而沒有痛的那麼撕心裂肺。

李明澤看著到手的鴨子跑了,憤怒轉身去看是誰。

就見那人從林中走出,他望而不得的神器在那人手邊蹭了蹭,而他探不出來人修為。

果真如瓊月所說,神器有高人相護。

“閣下,敢問尊號為何?為何攻擊我等?”

只有渡過了渡劫期成神的修士才有尊號。瓊月當然不是,只是他叫李瓊月罷了。

謝以玄不答前言,“我記得我已經警告過你的徒弟了,不要來擾我清靜。顯然,你們一句也沒聽進去,我只好小施懲戒。”

“本尊只是路過此地,並無他意。”

呵,謊話連篇。

謝以玄不欲多言,執劍念訣。

李明澤很快變臉,陰沉著臉,“既如此,便不要怪本尊欺壓小輩。”

謝以玄忽然想起延啟曾言,位卑者方注意自稱與他稱。因為其往往下意識會以稱呼來顯示自已的高人一等,好滿足自已的虛榮心。

他從前不以為然,如今倒覺得說的真對。

不過有些絕對,不至於以偏概全,只是眼前這人是中了。

“一分多身,真靈速顯。”

渡生劍瞬間一分二,二分四,以此類推,百來把劍身分別臨空在謝以玄左右兩側,劍尖直指九錫派眾人。

有人害怕後退,李明澤冷笑一聲,從懷中拿出一物。

謝以玄覺得那物眼熟,下一瞬答案便映在腦海裡。

是……天菱的幻虛神鏡?

“幻虛神鏡,虛而為實,實而為虛,虛實相生,幻境具象。”

當初在縹緲神界,謝以玄就時常感應不到天菱是否帶著它,如今也是這樣,躲過了他的神識探查。

少不了去幻境裡坐一坐了。

謝以玄無所謂地想,只不過敢用故友之物對付他,那便別想拿回去了。

百劍其發,刀光劍影之間,李明澤被閃得眯了眼,他伸手放了個防護罩,心中輕蔑地想:自詡高人,還不是被本尊一擊打敗。進了幻境,就沒有能出來的。神器,是本尊的了。

他完全沒注意到,自已手中的幻虛神鏡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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