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停屍房裡傳來了斷斷續續的小聲哭音。

周斯京緊蹙的眉頭,終於漸漸鬆開了,她肯哭發洩出來,就證明還沒到絕望到不想活下去的地步。

他也一步未離,從白天到天黑下來都站在門口陪著她。

林樾來送過幾次餐,他一口未碰。

直到停屍房裡的動靜停了下來,他才轉身開門走了進去,看著哭得眼裡都是血絲,長髮都溼透黏在臉頰,眼神毫無焦距的女孩。

應該是已經發洩完了,所以不能讓她再留在這裡,她的身體本來就虛弱,支撐不下去。

死去的人固然重要,但活著的人更為重要。

周斯京走過去,他一把將女孩抱了起來,走出了停屍房。

她有掙扎,看樣子是想繼續陪著南南,不過本來就沒力氣,現在更是起不了什麼作用。

……

葬禮都是周斯京安排的,沈漾這段時間也有吃飯,說話也正常,但看上去僅僅是為了忙沈南和沈易儒葬禮的事。

至於周斯京,她仍然一句話都沒和他說過。

男人也不惱,只要她恢復正常生活就行。

葬禮那天,天下起了綿綿細雨,像是在為誰哭泣一樣。

沈漾一身黑,撐著雨傘,給沈南和沈易儒送行。

親眼看著自已僅剩的親人,就這樣長埋土地,唯獨她一個人活在這世上,這種孤獨感難以忍受。

不過她還可以撐到給南南好好下葬完。

沈南和沈易儒的墓碑,就在她媽媽旁邊,像是一家三口團聚了。

沈漾就這樣撐著傘站在墓碑前,淡淡地笑了:“媽媽,爸爸和弟弟是不是來找你了,這些年你也怨過爸爸對吧,我也怨他帶走了弟弟,不過想到弟弟能見到媽媽,他應該也不會太孤單。“

現在人都死了,一切都散了,再怨也沒有用了。

她緩緩地蹲下身,無聲地落下兩行淚,“我不想再那麼辛苦了,我也想像普通女孩一樣,一輩子都有爸爸媽媽的疼愛,嫁給自已喜歡的人。我們約定好了,如果有來世,媽媽不要再拋下我了。”

這時,不遠處跑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扯了扯沈漾的裙襬。

“姐姐。”小女孩一臉天真地抬頭,溼漉漉的眼睛看著她:“南南是不是真的去天上了,變成星星了,那我以後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沈漾透過模糊的視線,低頭看她,聲音略啞:“你認識南南?”

女孩抹著眼淚,帶著哭音說:“我叫小穎,是南南的好朋友,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把我送到孤兒院,只有南南告訴我說他姐姐會收養我,可是南南卻不見了。”

沈漾的心臟一痛,抬手摸了摸她腦袋:“對,南南他是變成星星,去天上和他爸爸媽媽一起生活了。”

“那姐姐你呢?”女孩不解地睜著紅彤彤的雙眼。

沈漾眼底泛著血絲,忍著心裡巨痛和苦澀,輕笑告訴她:“是南南讓姐姐留下來完成他的心願,收養照顧小穎。”

小穎為再也看不見南南哭泣不止,而沈漾卻沒再哭了,彷彿已經有人替她在流淚了一樣。

……

一個月後。

安貞醫院。

因為周燃入獄的事一蹶不起的老爺子,身子也是一日比一日愈發不濟,直到快不行的那天,他叫來了周斯京。

可能是迴光返照,老爺子能脫離氧氣罩說話了,他看著周斯京眼帶希冀:“阿京,你能不能把淑容接回國,讓我見她最後一面?”

男人一張俊臉微微抬起,貼心蓋上被子,“爸,咱們說好永遠不見的,怎麼能誓言呢?”

這應該是他唯一一次,這麼當面喊他。

老爺子面如紫霜,一字一句地最後問他:“就當是完成我的遺願,也不行嗎?”

周斯京微微湊近,耐心地問了一句:“當初我也是這麼卑微求你的,你救蘇霜了嗎?”

老爺子心臟猛然鑽心劇痛,原來,他留著自已就是為了這一天的報復,憤怒指著他喘不過氣來:“你……個畜牲,把阿昊弄得神智不清,把阿燃送進監獄,還把淑容送出國,你是一個我身邊的人都不留,是想活活氣死我嗎?”

周斯京對上他蒼老渾濁的雙眼,“我要的就是周家一個不剩,你不會以為我這麼善良,還給你們留一條活路吧?”

老爺子活生生被他的話氣得雙目瞪圓,幾乎快呼吸不過來了,連罵人的力氣都不剩了。

周斯京好心俯身替他帶回了氧氣罩,再按響了急救的鈴聲。

不過當護士趕過來急救的時候,老爺子原本就不行的身體,也已經回天乏術了。

“爸,你可以放心去陪蘇霜了。”

眼睜睜地在周斯京面前斷了氣,那眼神,似乎死不瞑目。

他面無表情,不帶一絲悲傷,讓護士看了都有些毛骨悚然,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

一年後,大理蒼山腳下的一個叫的’景陽春‘的小院子裡。

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抱著一隻小白狗,在院子裡玩耍,玩累了就去幫穿著白裙子的少女摘荷蘭豆。

“姐姐,這兒為什麼叫景陽春啊,誰取的名字?”秦穎穎百無聊賴地問了一句。

沈漾一頓,她低頭輕掃籃子裡荷蘭豆的蟲子:“原來的主人取的,我也不知道他的意思。”

這原來的主人,無非就是指買下這院子的周斯京。

可是小女孩很聰明,眼珠子一轉:“景是男人的名字,陽是女人的名字,春就是春天的意思,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沈漾沒回答,失笑:“你想象力倒挺豐富,上課老師叫你回答,怎麼沒有這聯想能力?”

秦穎穎一撇唇:“那是這裡的小學功課太難了嘛!”

兩人摘完豆子,正要回裡屋,沈漾就看到了站在那裡的西裝男人,她讓秦穎穎把豆子放進屋子。

然後走向男人,沈漾抬頭問了一句:“有什麼事嗎?”

“這是君峰股權轉讓書,周總說如果你想,簽了字就是你的了。”林樾心想,這都過了一年了,該把以前的事都放下了吧。

沈漾沒有要,這些對她來說都是身外物,她轉身走了,“你回去吧。”

林樾蹙眉,替周斯京說了一句:“這份轉讓書在沈家出事前就擬好了,周總從沒想過獨佔,這是為你奪回來的。”

沈漾停住了一會兒腳步,不過還是沒有回頭,直接走進了屋。

……

吃完晚飯後,沈漾讓小穎去房間裡做作業,自已一個人坐在院子裡,拿著一張合照看了很久。

上面有爸爸媽媽,有她還有南南。

不過一看就是合成的,因為南南一出身下來,媽媽就去世了。

這時,夜風吹來,沈漾走神沒拿穩,她手上的照片被吹落在了地上。

她起身正要去撿起,一隻乾淨修長的手替她從地上拾起。

沈漾看著走過來的男人,眼神閃過一絲異樣,不過很快就恢復常色,從他手裡接過照片,生疏地說了一句謝謝。

夜風吹起男人的襯衫衣角,一陣雪松香氣混入了青草氣息中,他抬起手,“一年不見了,沈漾。”

他的手在半空中一頓,因為沈漾偏開了頭,上午讓林樾來,這次又是自已來,她擰眉:“你來做什麼?”

聽著她不耐的語氣,周斯京低嗤一聲:“這裡是我家吧,為什麼不能來?”

沈漾沉默了一下,她不再理會他,轉身就要進屋。

反正她和他沒什麼話說,她沒有,但是他有千言萬語要和她說。

沈漾被拉到了他身前,堪堪站穩,就聽他戲謔:“家裡藏了男人,怕被我發現?”

她攥緊手心,淺提氣:“就算是,和你有什麼關係?”

知道她說氣話,周斯京挑眉,“法律上我們還是夫妻關係,怎麼你還想挑戰法律?”

“……”

沈漾覺得和他話不投機半句多,想走又走不了,壓低聲音問:“你到底來做什麼?”

周斯京聽著少女極其不耐煩的語氣,又感覺手心底下軟得不可思議細膩的面板,聲音微啞:“我就不能是想你,才來的?”

沈漾一怔,隨即無波無瀾地望向他:“不管你來幾次,結果都一樣。”

“什麼意思?”他問。

“我不喜歡你,周斯京。”她答。

周斯京看著她眼睛裡的坦蕩,嘖了聲,揉了揉她的腦袋:“沒人強迫你喜歡我,就像這一年沒人能強迫我忘了你,包括我自已。這個世界我們只來一次,百年之後沒有你也沒有我,人的一生那麼短暫,我不想用來執著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從青絲到白髮,我都可以等,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沈漾。”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只有風吹過來的時候,揚起她幾縷髮絲,才顯現那淹沒在黑夜裡微紅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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