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函站在無望山頂峰,衝著釋摩的方向眯起了眼睛,他惡狠狠的攥起拳頭,青筋突起。
真是比釋之閻那個魔頭還難纏!
要不是答應事成之後能幫他殺了釋之閻,執掌無望山,他才不會淌這趟渾水。
他朝著地上狠狠地啐了口唾沫。
轉過身卻看身後站著一個人,嚇得他差點心臟驟停。
白日裡眼睜睜看著被冥寒刺穿而墜落的人,此刻正一臉笑意的看著他。
辭白扇在手中輕輕的搖晃著,幽幽的香氣一股一股的傳入微函的口鼻,
江梟寒那一身白衣站在昏暗的無望山頂,顯得極其詭異。
“你們果然在演戲。”
江梟寒不可置否,
“魔尊不是喜歡看戲嗎?怎麼樣,魔尊對這出戏評價如何?”
微函此刻冷靜下來,他腦子裡飛快的思索著江梟寒此刻出現的意圖,
“魔尊的評價,我怎麼會知道。”
江梟寒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大都督的評價如何?”
微函警惕起來,暗自調動體內的靈力運轉,
“白日那些畫面都是你的幻境所致,全都是假的?”
江梟寒扇子一合,左右搖了搖,
“是也不是。”
微函皺眉,不解的看著江梟寒。
江梟寒扇子又打了開來,擺在胸前一副溫潤模樣,
“你所看到的傾倒的房屋和被砸死的百姓是假。
但冥寒卻是貨真價實,畢竟我的幻境幻化不出冥寒這種等級的邪靈原貌。”
微函不相信的打量他,
“那你怎麼沒死?”
江梟寒笑著,眼裡一片自豪,
“那自然是因為我家阿閻天資卓絕,對冥寒的掌控行雲流水,易如反掌。
她控制了冥寒的功力,連房屋都沒有摧毀,怎麼可能會傷的到我?”
其實釋之閻只釋放了一小縷冥寒,洶湧的寒芒不過是江梟寒的辭白香斬以其為中心放大的幻象。
刺穿他的也只是一枝剛折下來的樹枝而已。
“那你們這麼做是為何?”
江梟寒好心道,
“自然是為了哄魔尊他老人家開心啊,
順應他的心意,讓他相信我與阿閻已經反目。”
微函嗤笑一聲,
“你以為他會相信嗎!”
江梟寒抬眼安靜的看著他,眼底的笑意還在,但卻透著一股道不明的驚悚,
“我也沒指望他會信。”
微函聞言突然意識到不對,他後退一步,
“你將這些告訴我做什麼?”
江梟寒的扇子搖了起來,額前髮絲微動,稍稍遮擋了他陡然間變得陰鬱的眸子,
“因為你就要死了。”
他笑著向前踱步,
“殿下心慈,不願你不明不白的上路,所以特地來為你解答疑惑。”
“感動嗎?”
微函心裡一驚,隨著江梟寒向前走動,他這才發現方才被他擋住的視線裡,後面還有一個人。
釋之閻坐在林子裡的一塊不矮的石頭上,背靠粗壯的樹幹,一條腿曲起,一條腿懶散的垂落著。
她的手裡甚至還拿著一根糖葫蘆。
身前高揚的枝幹交錯,天色又昏暗不明,隱藏效果極好。
此刻釋之閻見已被發現,便懶懶的對上了他的目光。
電光火石之間,他猛然想起了在顧府門前,釋之閻狀似無意瞥向他的那一道目光。
原來她早就知道他在那看著,那目光分明就是在警告他。
不,不是警告,是通知,通知他的死期要到了。
可是他不甘心。
前半生匍匐於高項尹的腳下,後半生卻被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掌控著。
不過是因為她有冥寒罷了,上天不公,這冥寒若是被他所有,此時坐在高位執掌天下的就是他微函!
他猩紅著眼將目光移向遠處的釋之閻,
“你憑什麼殺我!”
江梟寒移動腳步,擋住了他的視線,不讓這惡毒的目光洩過去一絲一毫。
“大都督的第一次叛主,殿下已經給過機會了,是你不珍惜。”
“機會?”
微函吼道,
“十八層煉獄!幾乎要了我一條命,這也叫機會!?”
“江城主沒見過吧,釋之閻血洗無望山的時候,鮮血遍地流了整整三天 ,
閻羅殿上的石路生生被浸泡的泛紅!”
微函睚眥欲裂,
“她就是個魔鬼,要下地獄的!!”
江梟寒臉上最後一絲假笑也消失了,他看著已然失去理智的微函,合上了散著香氣的辭白扇,
“那你呢?”
他步步逼近,
“你不用下地獄嗎?”
微函哆哆嗦嗦的倒退幾步,
“我...我”
眼前閃現出豢養水袖處,被關著的女人的哭喊聲,被他插過空心竹管的樵夫、乞丐、下屬,死不冥目的婦孺。
大片大片的屍體,死於他刀下的亡魂,全部瞪著眼睛環繞在他周圍。
“你們都該死,該死!”
微函目光逐漸渙散,在空中混亂的揮舞著,半晌卻忽然又變得清明,
“釋之閻!最該死的人是你!”
說著黑氣迸發,流轉在周圍,靈力凝結全力向釋之閻襲擊而去。
辭白扇翻飛著抵住那段攻擊,辭白香斬散開,微函瞬間被彈回的靈力擊飛,重重的砸在地上。
辭白扇合攏,穿透他的身軀將他死死的釘住。
微函怒目圓睜,他感到生命在緩緩逝去。
手指狠狠扣向地面,他竭力的想要使出渾身的力量,卻被胸口處的這一把扇子全部抑制住。
絲絲白芒湧入他的眉心,剎那間意識傾散。
江梟寒收回辭白扇,低頭檢查自已身上有沒有沾染上血跡。
在確保周身沒有一絲血腥氣後,他才緩緩的走向釋之閻。
“怎麼才吃了這麼一點?”
他看著釋之閻手中只吃掉一顆的糖葫蘆,不太開心的問道。
釋之閻挑了下肩膀,
“太酸了。”
江梟寒點點頭,
“下次不要江清晴的了,我自已做給阿閻吃。”
江清晴果然不靠譜。
釋之閻看著遠處躺在地上不再動作的微函,
“你把他殺了?”
江梟寒站在石頭前,微微仰望她,
“他不該殺嗎?”
釋之閻轉了轉手裡的糖葫蘆,腦子裡出現了一個拿著糖葫蘆的小女孩,
那女孩還流著鼻涕泡,看著他的父親將空心竹管插入人體中,告訴她,以後誰要是欺負她了,就把他做成紅紅的糖葫蘆。
這無望山上,到底還是又多了一條孤魂野鬼。
“該殺。”
釋之閻開口,
“這座山上的每一個人,都該殺。”
江梟寒靜靜的注視著,山頂的風格外的冷,他伸手握住面前垂落的纖細腳踝,細細摩挲著,
“阿閻不想他死嗎?”
釋之閻呆愣了半晌,才慢慢說道,
“他背叛我了。”
江梟寒又往前靠近了幾分,
“阿閻上一次沒有殺他,是因為他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了一條生命,對嗎?”
釋之閻愣怔的低頭看向他,她為少年的心細感到渾身酥麻。
江梟寒的手從他的腳踝上離開,溫熱的溫度消失,她不自覺的在冷風裡蜷縮了一下。
隨後那雙手環住了她的腰肢,將她抱了下來。
江梟寒擁住她,習慣性的把頭靠在了她的肩頸處。
低沉的嗓音就爬上她的耳朵,擾得人心猿意馬,
“所以我也沒有殺他,因為我知道阿閻不想。”
“辭白扇避開了心脈,靈識封禁,我給了他一次做好父親的機會,
後面無論再發生什麼,阿閻都不會為那個女孩難過了,對嗎?”
樹葉簌簌作響,釋之閻的下巴擱在江梟寒的肩膀上,看著他背後的髮尾隨著風搖啊搖,糖葫蘆的表面的糖漬在月光下泛著一層晶瑩的亮光。
“我是不是還沒有對你說過”
“我心悅你。”
釋之閻輕輕的說道。
低喃的嗓音像小貓輕撓在心尖上。
江梟寒愣住,胸膛之下狂跳起來,他遏制不住咧開的嘴角,偏頭咬住那白皙的脖頸。
犬牙不輕不重的叼磨吸吮幾下,
一朵桃花再次盛開在冰雪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