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換命
閒雲道人不置可否，他不信師傅是如此對他。
他父母雙亡後流落街頭，為了能飽腹，他偷摸搶盜什麼都做過。其他乞丐見他年紀小，合著夥欺負他，有時辛苦討來的一點食物還沒入口，就被人搶走。
十歲那年，他餓的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偷摸著搶了一戶人家狗盆裡的狗食，卻被看門的小廝打了一頓，是師傅出手救下他。
師傅給了他新生，從此他對師傅唯命是從。師傅從沒有主動教他什麼術法，但他腦子好用，過目不忘的本領硬是偷學了一些淺顯的法術。
他靠著偷學的本事，報復了那戶打他的人家，連那條狗都沒有放過。
師傅對他算不上好，卻從不打罵。可經秦亦雙一提醒，他不得不多想。
“道長這麼聰明，難道還看不清自已的處境？”秦亦雙仍是淡淡的，她撕去縛在閒雲道人眼前的黑布。
閒雲道人一時無所適從，被眼前白晝般的火燭晃的閉上眼，適應了幾息才緩緩睜開。
“你！你敢框我！”他終於瞧清楚自已手上的割痕早就結了血痂，那讓他黑暗中心悸的不過是滴水的聲音。
“殺了我！都是我做的！”因為憤怒變形的一張臉，一副魚死網破的表情。
秦亦雙仔細看了看他，眉頭輕皺。
上次忙著打鬥，只注意到這道長氣血外洩，但那時他凶神惡煞要奪人性命，沒來得及細細看他骨相。
她抬腳靠近閒人道人，看的愈發清楚。
這道人骨相清奇，命中並無父死母亡之劫。應出生富貴，氣運傍身，更不該從小與狗搶食。
可若是他也被人換了命......
秦亦雙不管閒雲道人掙扎，將他右手衣袖向上擼去。果然，閒雲道人上臂原粗直到底的命線斷開，被一根黑線牽引著連線到另一條細弱暗沉的紋路上，被人換命無疑。
她頓覺道人可憐，從小卑微的被所謂的師傅牽著走，明明是他人的錯，卻努力地將髒水潑在自已身上。
“道長你既會偷換命格之術，應該看得懂命線斷開轉移，更知曉被換命格之人從此過得有多悽慘。”
“你就從未將自已從小的經歷與這事聯想到一塊嗎？”她盯著閒雲道人右臂再不做聲。
閒雲道人順著她的目光，定在自已的右臂上。他當然知曉自已的命線悽慘，曾經也跪在師傅跟前想逆天改命，可師傅不允。
他極力忍耐著，腦中突然閃過的想法卻讓他連反駁秦亦雙的勇氣都沒有。
印象中父母在世時，家中過得殷實。所有的變故發生在他十歲那年，他同父母回鄉探親，莫名失了幾天的記憶。
待他醒來雙親突然暴斃，自已成了那些瓜分他家產的親戚口中的天煞孤星，直到他流落街頭都沒人敢親近他。
不過隨著自已慢慢長大，他心中只想著報復那些欺辱自已的人，已經很久沒再想自已父母是誰？又為何會淪落成乞丐了。
可現在秦亦雙說的話，卻讓他將曾經忽視的事情串聯上！
他的命格早就被人換過，所以師傅不允他。
師傅曾說逆天改命之術是他門中禁術，那改他命格之人......！！
閒雲道人能過目不忘，腦子聰明自是異於常人。此刻困在心中多年的疑慮，像一根根麻線整理清楚，全都順展開。
是了，師傅從不肯正式教他術法，因為是師傅換了他的命格！
師傅害怕！害怕他知道真相後的報復！
閒雲道人再也按捺不住，因為心寒將牙齒咬的咯吱作響。曾經對師傅的深信不疑，如今看來不過是滿口的虛假仁義、道貌岸然的小人。
秦亦雙面不改色，等著閒雲道人消化心中的憤懣情緒。
“吳雨辰那個小兒，是師傅早就相中的。”閒雲道人陰霾的開口，牢房中的氣氛充滿了壓抑，如同烏雲般沉悶。
“早在幾年前，師傅就看中他身負紫氣的命格，所以讓吳培東入了局，就是要他心甘情願將兒子獻出來，交給八王爺。”
八王爺？！
二皇子心中一怔，八皇叔？這是和八皇叔有關？？
他剛想開口，卻被秦亦雙制止。“八王爺家的小世子，從小體弱多病。八王爺找上師傅時，師傅說小世子活不過九歲，除非跟人換命。”
“換命的那孩子需得年紀相仿且八字相合，命格一換，小世子就能活下去。”閒雲道人聲音萎靡。
“說來也巧，吳雨辰不僅和小世子八字相合，命格中隱隱帶有紫氣東昇之相。師傅說過，他出在民間，將來必能成朝中大員。而小世子本是皇室中人，若換命成功，改朝換代成就九五之尊也是有機會。”
“八王爺聽此一說，有意栽培吳家，讓吳培東親自將兒子送進府裡，只等換命成功父憑子貴。後來發生的事情，想必吳培東已經跟你們交代清楚。”
二皇子聽聞至此心中發寒，拳頭攥的緊緊的。“八皇叔這是要造反！”
當年皇祖父駕崩，父皇作為皇太子順天民意登基寶座，卻發生宣和門宮變慘案。
二皇叔覬覦皇位夥同幾個皇子在宣和門發動兵變，以此瓦解父皇兵權，逼迫父皇讓位。幸得秦竹亭護駕及時，並在宣和門埋下伏兵重創叛軍。
宣和門宮變後，父皇以雷厲手段清算叛軍，二皇叔等皇室中人皆伏誅，併除宗籍。
卻查出一母同胞的八皇叔竟暗中與二皇叔勾搭，若非皇祖母薨逝前留下懿旨保八皇叔一命，父皇早已將其圈禁至死，哪裡還能在王府做閒散王爺種花養老。
父皇念及手足之情，八皇叔卻狼子野心不死。自已端的像個種田老農，整日的舊衣麻布伺候花草，實際卻聽信讒言做下這等惡事，妄圖讓兒子染指皇位。
簡直可惡！
蕭振聰不敢回答，皇家之事他不能妄言，何況二皇子此時的神情讓他害怕。
閒雲道人才察覺牢房的暗處，蕭振聰陪著另一年輕男子站在那兒。
聽這語氣，那男子應該也是皇室之人。
“蕭大人，吳培東所做之事，他只以為是幫那些孩子找份差事，那些惡事他並不知情，望大人網開一面。”他知曉自已難逃一死，許是良心發現，竟幫著吳培東求情。
二皇子眼神憤憤，“自已都不知道要怎麼死，還有心思管別人。”
“你若交代清楚你那惡賊師傅現在何處，吾可留你一具全屍。”
閒雲道人無動於衷，人都死了，全不全屍又有何不同。只是，師傅如此害他，他又怎能放過仇家。
“我那師傅名諱，叫......”
閒雲道人話未說完，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整個身子被一團黑氣包裹，待黑氣散去，皮肉在不停地腐爛，竟是連魂都被腐蝕殆盡。
秦亦雙眼神一滯，燭火下的臉顯得氣急。大意了，竟沒有察覺閒雲道人被人下了禁言咒。
禁言咒不是很高深的法術，大多數術法門派怕門中弟子將派中高深術法私傳他人，都會將禁言咒施於弟子身上，中咒之人若是想從口中說著門派秘辛，只會無法開口說話。
但不乏部分邪修之人，會將此術稍加改進，一旦要爆出不能說的人名或者秘事，中咒之人會立即死亡，魂飛魄散。
與此同時，汴京城附近一處廢棄的院子裡。
一雙蒼老卻有神的眼睛，猛然張開。
“死了？徒兒你這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