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的考生叫田家炳,湖州人士。

他今年二十四歲,自幼聰慧過人,從小勤奮好學。在湖州鄉試中,憑著出色的學識和才華順利考上解元,是湖州舉人頭名。

此次前來汴京應試,原想著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結果卻是一根草繩吊死在樹下。

“貢院內的事原不在我管轄範圍,可如今出了人命,我不想管也得管了。”想到田家炳是穿著紅衣吊死,坊間盛傳這是化成厲鬼的一種手段,蕭振聰心中不禁有些發麻。

他本不欲打擾秦亦雙,可秦亦雙能辨鬼啊,有她在現場鎮著,魑魅魍魎都得繞著走。

“我讓人查了田家炳在貢院留下的卷宗,身份清白,風評甚好。他可是湖州鄉試第一名,按理說是不需要作弊的。而且......”

蕭振聰故作深沉,壓低聲音說道:“據衙役來報,他死的時候穿了一身紅,連鞋子都換成了紅的,這是要鬧鬼啊!秦大小姐若是無事,不如陪下官一起去看看。”

秦亦雙手頭的事情都已辦完,現在回家又嫌太早,於是點了點頭應承下來,加入了蕭振聰一行人中。

貢院外,圍觀的百姓被衙役迅速趕走,貼著榜單的公告欄早早的用繩子劃出了案區,田家炳的屍身已經被卸下,挺拔聳立的大樟樹上,只餘下那根上吊用的繩子。

也不知田家炳從哪兒弄來的血,在公告欄和地上寫了無數個冤字,尤其是他吊死的正下方,一個碩大的冤字仍顯得鮮豔欲滴。

蕭振聰又領著她去看了田家炳的屍身,因為是吊死的緣故,田家炳死的非常猙獰。他舌頭伸的老長,向外吐著。眼珠直挺挺的突出,頸部淤血,清晰的可以看到血管。

那自上而下的一襲紅衣,格外顯眼。

秦亦雙看完現場,原本有貢院源源不斷的書生正氣加持的一方天地,隱隱中黑色的煞氣不斷翻騰。

這田家炳,僅僅死了一天,果真被冤枉的厲害。

秦亦雙不等蕭振聰說話,一隻手在田家炳的檀中、內關、天池和神門四個穴位上重重點去。

這是門內入殮術,碰到死狀悽慘的秦亦雙才會用上,至少讓死者看上去死的安詳。

不消一會兒,田家炳吐出的舌頭慢慢縮回,雙眼輕輕合上,恢復了死前容貌。

“你再不出來,我就讓蕭大人將你草草掩埋,對外宣稱你認下作弊的罪,無顏見人自殺身亡。”秦亦雙語氣冷冷的。

人有各種死法,死前各有各的經歷,死後各有各的執念。

可有一種鬼,秦亦雙是有些厭棄的。那便是如田家炳這般自殺的,他們生前不想著為自已洗冤,卻妄圖化作厲鬼攪人安寧。

而且,自殺的人短時間是沒辦法投胎的,即便被超度,也會被打入枉死牢獄,受業火焚身,直到壽終正寢的那日。

蕭振聰並非第一天認識秦亦雙,已然知曉她的厲害。可聽她漫不經心的說完,仍有些害怕的往秦亦雙身邊靠。

卻見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生異象,以田家炳的屍身為中心籠罩著一層黑霧,彷彿要將其中的人狠狠吞噬。

蕭振聰哪裡管得了男女有別的道理,驚懼的扯住秦亦雙的衣袖,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田家炳一襲紅衣,慘白的臉上是一雙暴出的眼珠。他的目中帶血,舌尖吐出,顯得格外嚇人。

秦亦雙見過的鬼魂中,比這可怕的不少,早就麻木了。

“再不收起你這死樣,我先挖了你的鬼眼,再拔了你的舌頭,讓你去閻王那都申不了冤。”秦亦雙看著對方,臉色越發冷下來。

秦亦雙此時管不上蕭振聰,田家炳才死一天,還沒洩憤殺人,怨氣重的卻像是成年厲鬼。若是心結不除,禍亂不斷。

“我知道你是被冤的,田公子,不如你跟我回去先冷靜幾天,消了心中怨氣,以免失了心智再難輪迴。”

田家炳身影搖曳,怒瞪著雙眼,憤怒讓五官都滲出血來。

“我既敢化作厲鬼,就不曾想過輪迴。世人如此冤我,我只要他們用命洗淨我的委屈!”

他明明沒有作弊,可同考場的兩個人卻誣陷他,人證物證都準備的齊全,讓他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那二人同是湖州之人,只因為想拉他結黨入夥,被他嚴厲拒絕,就設計了這一出作弊的手段。

被趕出考場後,他反覆申述自已的清白,可是那些刻板的考官們卻視而不見,學究更是置之不理。

他們自詡公正,寧可相信那些汙衊他的讒言,也不肯給他一個自辯的機會。

他心中有恨,嘆世道不公。看著中榜之人眼中的歡喜,他絕望之下,只能一根草繩系在大樟樹下,自縊身亡。

秦亦雙緊皺眉頭,陰靈之所以會生出執念,是因為它們大多數是一根筋,認定的事兒就難以更改,何況田家炳死前就做好了復仇的打算。

“你可以殺人,但你要知道,一旦你動了殺念就再沒有回頭路。到時候即便我不收你,老天也不會放過你。”

“你可有想過,你殺了他們你的冤屈還是沒有洗清,真相一天不公諸於世,你仍要頂著科考作弊的帽子。你的父母,你的家人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永遠會被人指指點點。”

蕭振聰覺得腦袋一片漿糊,他不懷疑對面站著田家炳的鬼魂,可聽秦亦雙的言語,這鬼魂是想作惡。

看著秦亦雙一臉認真的溝通,蕭振聰膽顫的開口:“田公子,本官知曉你的委屈。你放心,你死在本官轄內,本官定為你討回公道。”

田家炳是抱著灰飛煙滅的心思也要將陷害他的人拖下地獄,想到在湖州的父母,眼中漸漸清明。

他是父母老來得子,如今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還要忍受周邊人對他的議論猜忌。若無人為他平冤,父母如何自理?!

“你們,真的會為我伸冤?”

“蕭大人是汴京府尹,為官正直,他說會,就一定會。”秦亦雙滿眼真誠,不像是作假。

說完,她又從懷中抽出一塊桃木牌,府中那幾個陰靈這些日已經被她渡的乾淨,這田家炳,怕是要在身邊養上一段時間。

“你且隨我回去,待這兩日消了你身上的戾氣,我們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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