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賀蘭冀一時想不到誰會來。
九淵放下暖玉跳上房梁,隱入暗區。
“進來。”
門外的人推門而入。
灰色布衣,粗糙的麻花辮,她認出這是阿楚。
“大小姐。”阿楚行禮道。
她把自已的臉擦得很乾淨,在光下能清楚看到她原本清秀的面龐,但眼神還是那樣麻木沒有任何一絲光采。
“你應該全部都看到,所以來找我是……”
賀蘭冀等她接話,她直接跪了下去。
“求小姐讓我見他一面。”
“他待你不好。”
“再怎麼不好,他也是我父親,我無法割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見不到他真的好不安。”
賀蘭冀沒有立刻應答,她下床拉起阿楚的臉,漆黑的眸中閃著淚光。
賀蘭冀驚訝,開口:“有時候真是不懂。”
賀蘭冀帶人來地牢。
守衛見是她也不敢攔,但交流時眼睛不由得往裡瞟。
賀蘭冀查覺,走到一半,果然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熟悉得讓人不用想,馬上就能知道是誰。
“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藺柔拍著木欄喊道。
“夫人,就當真如此絕情?”老管家的雙手被吊起,下半身跪坐於地。
“我父親對你可有天大的恩賜,你幫幫我,再幫幫我。”藺柔蹲下身示弱。
他的頭髮散亂,雖未被用刑精神已大不如前。
“我的女兒,她……”
“我會幫你照顧她,等一切安定下來我會送她離開。她盡心照顧懺兒,我定待她不薄。”
“送她離開,我要你發誓。”
“我發誓,發誓。”
賀蘭冀暗中觀察,才注意到阿楚捂住自已的嘴一副很難受的模樣。
她俯下身去搭阿楚的肩,阿楚突然跑出去發出一響。
賀蘭冀一驚。
“誰!”藺柔喊道。
她受了傷走不快。
九淵適時出現,俯身抱膝扶下腰帶人衝出去。
藺柔去看空無一人,廊盡頭也只有兩名侍衛,狐疑往外再走寬敞的空地也沒有人影。
“剛才有人嗎?”她向左側的一個侍衛問。
他正要說,卻見另一個瘋狂搖頭。
“沒有。”
藺柔聽此放心回地牢。
見她走遠那名侍衛才道:“為什麼啊?”
“沒看到大小姐是飛出去的嗎?明顯是不想老夫人知道。要是多嘴被大小姐知道有你好受,騙老夫人她又哪知你騙她。”
“你好聰明啊。”
“知道就好,多學著點。”
黯二守在阿楚身邊,見九淵往這趕緊揮手。
賀蘭冀被放下,見阿楚吐出水的慘狀難再怪她。
阿楚的胃裡翻江倒海,她覺得好惡心,真的好惡心。
“你來到底是為原諒,還是徹底恨?”賀蘭冀算是看出她的目的。
“他一倒我就可以……”她啞著嗓子,肩膀止不住的抖。
“就可以自由,自由啊……”
一直打轉的眼淚終於落下,如斷線的珍珠大顆,抿緊無血色的嘴唇不想發出一點聲音。
“你可以走,沒人會攔你。”賀蘭冀道。
“自由……自由……”她喃喃自語未回答。
精神瀕臨崩潰的人聽不到。
賀蘭冀看向九淵,她微微搖頭。
“黯二,送她回竹林。”
“是,小姐。”
賀蘭冀回頭去看她:“帶我回去吧。”
她伸手正要抱。
“等等!不要像剛才那樣,好奇怪。”
“寶哥上次不也那樣嗎?”
“那是意外。”
“那小姐想?”
“揹我。”
九淵聽話蹲下,還不忘教育道:“平時可以,緊急情況更是被追殺時千萬別耍性子。”
“我什麼時候耍過!”賀蘭冀不滿道。
九淵笑了笑,沒應聲。
黯二衝進灰暗的木房掀緊門,巡視一圈沒發現人,見到床上有張被子拿起浸入水缸中,身後的木門正好被趕來的大火吞噬。
他的眼中閃過絲驚恐,立刻把被子包在自已身上從另一邊的窗戶飛撞出。
連續滾兩圈,黯二立刻起身往竹林外衝。
大火迅速包捲過來,在滿是枯葉的林中傳播實在太快。火焰躥得三尺高,留有餘熱的灰燼舔舐過他的臉,比過去見的猛獸還要可怕。
他面前的烈火彷彿變成記憶中即將撕碎自已的猛虎,張著血盆大口將他嚇得無法動彈,直愣愣的在原地等待死亡。
但這一次他不會坐以待斃。
黯二扭頭朝另一邊火勢較小的地方跑,那裡有一面牆,只要翻過去就會安全。
他卯足勁跑,嗆進幾口煙肺燒得生疼,用力躍起丟下厚重的被子,撲向那面火牆。
重重的摔在地上,衣服難免著火。
正要打滾,一盆冷水直接澆了上來。
“冷嗎?”賀蘭冀道。
黯二蜷起的身體一抖,下意識說了句“冷”。
“特地從井裡打得一盆當然冷。”她丟下木盆,發出砰的一聲。
黯二這才回過神來,翻身跪了下去。
“我記得我只說過送她回去這一句話, 為什麼要做多餘的事!”
他嚇得不敢抬頭。
九淵和黯一守在一旁也不敢求情。
“告訴我為什麼?不然你這等不聽命令,擅自行動的黯我也不需要。”
“不!”黯二抬眸乞求,“求小姐別不要我。”
賀蘭冀冷漠的看著沒應聲。
黯二的心中一顫,如果解釋不好她是真的會不要自已。
“是因為大小姐讓我送她回去,之前還幫過她,肯定不會想她死。她那時候的情況很危險,隨時都有可能做出偏激的事,所以……”
“所以你明知很危險,還是擅作主張!”賀蘭冀拽起他扯疼自已背後的傷口,強忍吼出聲面目有些猙獰,“你知不知道連死都不怕的人最可怕!她不在乎自已的生命,就算不想波及你,也可能因為她無意的行為而牽連傷害。她就是一顆隨時爆炸的炸彈!我幫她只是一時興起,而你是我從虎口中救下培養多年的孩子,我不可能放棄你的生命保全一個她。”
黯二的眼睛睜得極大,他知道小姐是又想起那個人了。這麼多年沒提起,還以為已經撫平,而讓小姐再次記起痛苦的他真該死。
“她知道秘密再多,我也已經有了定奪,不要再做任何多餘的事。”賀蘭冀害怕離別,更怕不會再見的永別。
“對不起,小姐。”黯二的眼睛垂下,他真的有在反省。
賀蘭冀是靠眼睛來辨別幾個黯,她到現在都記得那個眼睛最為靈動的孩子。
他不適合作黯,賀蘭冀還在糾結如何安排。
卻在一次任務完美結束,她無意中提到自已的手帕落下,那孩子趁眾人不注意單獨去找再沒能回來。
“不要做多餘的事”成為黯們的第一條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