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韓信的一小步，楚漢的一大步

“恭迎齊王。”

淮河北岸的陳賀與諸將士出淮浦營迎接著韓信。

車輦裡端坐著那位容貌深沉，又有幾分不羈和傲氣的儒將。

他不乘戰馬改乘車輦，已很有一副齊王的派頭了。

“南岸的形勢怎麼樣？”他在車中悠悠詢問。

“回稟大王，最近還未見有楚軍動向……”

“是嗎？”他像還有點疑惑。

他就是聽聞了灌嬰輕身渡淮的訊息感到有些不妥，才率大軍前來的。

他走出車簾，登上車轅眺望著南岸的形勢。

但見淮河南岸空空如也不見一人一馬，安靜的都讓人覺得異常。

韓信又讓人乘車又帶他走了幾處，他遠遠的隔岸觀看那些楚軍陣營後，隨後他不緊不慢的對眾人下令說：

“組織人馬，全軍渡河。”

“全軍？”

人們還都覺得難以置信，感覺這樣的舉動有點冒險。

但韓信卻從容的對他們說：

“我遙聽楚軍營盤雖有鼓聲傳來，但營邊有落足的飛鳥，想必已是空營。我料想楚軍聞聽大軍將至已經南逃了。”

人們將信將疑，不過也只能遵命行事。

一切工作準備就緒，他一聲號令，這十幾萬的大軍就開始了浩浩蕩蕩的渡河行動了。

對面的灌嬰聽到了訊息，才知道韓信真的趕來了。

他這會兒才想起楚軍的種種異常。可等他衝入鍾離昧的營盤，卻發現除了用來偽造形勢的幾個留守士兵，早已不見楚軍蹤影。

他當時真是又羞又氣，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恥辱。

不過現在他得趕去迎接韓信了。

韓信渡河之後，灌嬰就叩拜在他的馬前自陳自已的過失。

不過韓信沒有怪罪他，而是和他一起去了楚軍的淮陰大營。

那裡還留有那天亂戰的痕跡，屍橫遍野。其中大多數是漢軍的屍體。

韓信讓人好生安葬，隨後他走到了鍾離昧的中軍大帳環顧了一番，竟在他的桌案上發現了一封留給他的信。

外面書寫著“齊王親啟”四個字。

他開啟一看，這是鍾離昧寫給他的。而裡面只有寥寥數語。寫的是：

“楚東營上將軍昧，百拜於齊王閣下。昧知江淮難守已然撤軍。所斬漢軍將士悉數於此。互有得失。今願獻江淮之地以迎齊王，願大王善待故地父老。”

韓信笑了笑彷彿參透了他的用意。

這時，灌嬰憤憤不平的請命去追擊楚軍。但韓信卻制止了他。

“常言道：窮寇莫追。還是先招撫江淮的郡縣為好……”

人們覺得有些不甘心，不過後來也漸漸理解了。

畢竟韓信作為劉邦冊封的諸侯，擴充套件自已的領地才是他的工作方向。對於打擊西楚他沒有特別深的執念。

所以他大概只想藉助西楚的敗亡攫取儘可能多的利益，對於整體的成敗他其實並不是太在乎。

而韓信這樣的戰略，也就讓鍾離昧帶領著軍隊有驚無險的撤離了淮河沿線。

韓信倒也不急於去追擊或者是掠取。

他現在，想回自已的故鄉看一看了……

在手下士兵的簇擁下，他為他的車隊佈置了鼓吹儀仗，大張旗鼓的到淮陰縣城去了。

姜放和一些城中官吏能跟隨大隊撤退的都已經撤走了，韓信幾乎是直入淮陰城沒有任何阻礙。

可對於這些淮陰百姓而言，他們的心情是複雜的。

堅守了那麼長時間，滿以為還有恢復之志，沒想到原本口號喊著賊亮的政府軍竟然拍拍屁股全走了。

百姓們有苦難言，不過身為亂世人也只能接受現實了。

而他們新的統治者是這位新任齊王的韓信，這些百姓的心裡很是五味雜陳。

畢竟韓信身為楚人，卻反過來幫著漢軍又侵佔了楚國的土地，他們不知道怎麼面對這位漢授齊王。

韓信入城的時候，淮陰城中的百姓都被漢軍們趕到大街上去歡迎韓信。

韓信倒還真不怕有什麼刺客，他就是想讓故鄉的百姓看一看他衣錦還鄉的模樣。

只不過剛剛經歷戰亂的百姓，哪一個不是面容憔悴愁眉苦臉，哪有一個迎接大王的模樣？

韓信聽不到他們的歡呼聲，回頭想想自已這一副形式主義又覺得有些可笑。

馬車還在前進，他一欠身就從他華麗的車廂中走了出來。

他登上車前的橫木環顧著淮陰的百姓。

“各位鄉親，各位父老。你們都無需驚慌，也無需愁眉不展。你們是楚人，我曾經也是楚人，我韓信不會為難大夥兒的！”

百姓們聞聽此言，原來的擔憂消失了一大半兒。只不過被國家拋棄的滋味確實不是很好受。

韓信看著人群，人們也看著韓信。

有人不認得他，但有些人卻還能認出他的模樣。

只不過他現在舉止從容、儀態端莊，早沒了之前那落魄的模樣。

“各位父老！項羽保護不了你們了！日後不要再做楚人！和我一起做齊人吧！”

韓信說的倒是自我陶醉，不過車隊一旁的灌嬰卻嚇出了一身冷汗。

或許韓信只是一時心直口快。但他這樣說，真不知道他心裡還有沒有那個漢王劉邦。

韓信彷彿絲毫都沒有在意到這些。

演講嘛，在安定人心方面也能起到一定作用的。

不過他知道僅憑這些根本不足以消除這些亂世百姓的憂愁。

他在淮陰逗留了很長一段時間，既回報了他落魄時贈他飲食的老媽媽，也以德報怨了那個讓他受胯下之辱的屠夫。

韓信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開始有點改觀了。

改朝換代，在淮陰城顯得沒有那麼動盪和劇烈。它就是那麼平平靜靜的完成了一場和平的交接……

隨後韓信還不忘吩咐他的手下們：

“我出生在江淮，江淮就是我的故鄉。你們招撫別的郡縣，也要有耐心。要示人以德，不要用武力。不要讓我失了江淮百姓的民心……”

他的手下也只能唯唯應諾。

只不過這樣一來二去，楚軍的南撤行動就更加順風順水了。

雖然有些將領心有不甘，不過也只能遵命行事。

但是韓信展現出的這一派帝王風度，恐怕日後傳到劉邦耳中，難免又要生出一番君臣相疑來。

歷史上，韓信到淮陰是被劉邦改封楚王之後。鑑於實力有限又疏於防範，最終被劉邦所騙，羈押回了長安。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

項羽還沒死，韓信手裡還握有齊國的地盤。他吃著西楚敗亡的紅利，地盤加倍式的增長著。

他手裡有黃淮六郡，現在再加上一個東海郡。

這1700裡的土地，幾乎要和項羽相當了。

很明顯，他的命運也已然悄然發生改變了。

而這些小小的改變積累起來，最終一定會改變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