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過個粗糙的年
在春秋戰國時期，各地的歷法大有不同。
有用殷歷的，以十二月初一為新年。
有用周曆的，以十一月初一為新年。
有用顓頊歷的，以十月初一為新年。
還有用黃帝歷和魯歷的，可謂是千奇百怪。
秦朝統一天下之後，一律改用顓頊歷，並以十月初一為新年。
不過楚國當地的百姓還是保留了之前的風俗。而現在秦朝也已經滅亡了，就改回曾經使用過的夏曆。
該曆法以正月初一作為歲首，和未來也基本相似。不至於讓項羽產生和現實嚴重的割裂感。
項羽一從床頭坐起時，就有人趕來為他更衣。
等到他穿戴整齊，子家就來向他稟報。
“大王，車駕已經備好，隨時可以啟程了。”
但項羽只是點點頭，默不作聲的走出房外。
室外有種濃濃的煙火氣息，也不像是從縣署裡傳來的。像是來自很遠的地方，又像是無處不在。
他感覺宛陵的百姓一定會早早的在外面等著來為他送別。
草草用餐後，項羽招呼上了子家。兩個人就一起去到了縣衙外。
縣署門前，項莊和宛陵父老早已等候多時了。
左行也在這裡。一側停放著預備好的馬車和隨從人等。人們知道項羽急於趕路，早已做好了準備。
項羽走出來，看到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了，陡然感覺離別的氣息烘托得這樣到位了。
這些百姓們各自手拿著荊草。在閃出的一小塊空地上，還有十幾名年輕人跳著不知名的舞蹈。而那與其說是舞蹈，不如說是某種儀式。
的確，那是被稱作“驅儺”的儀式，常常會在祭祖和重大節日時表演，以表示祈求好運，驅逐災禍。
人們還要念誦祭詞、喝桃木煮作的桃湯。此外，還有各種各樣的環節，很像是一場送別會。
項羽跪坐在了人們提前安排好的熊皮席墊上，耐心把他們的表演看完。
後來人們又為他獻上一些膠牙餳，也就是麥芽糖。這也算得上是當時過新年的稀罕物。
他吃了一些感覺，沒有自已想象中的甜。
他們的新春表演沒一會兒就進行完了，場面一時鴉雀無聲。人們只是默默的看向項羽。
項羽意識到這可能和後世所有的送別宴會一樣，又到領導講話的時候了。
項羽站起了身。而人們認真的模樣，像是連呼吸都屏住了。
可他也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新春表演雖然沒什麼看點，不過那些真情實意還是很能打動人的。
項羽也不想再和他們說些無所謂的寒暄了，倒不如直奔主題。
“各位父老的盛情，我已經知道了……但去意已決，列位不要挽留了……”
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這樣的離別仍然讓人感到倉促。項羽好長時間還都有點心不在焉呢。
面對茫茫前路，或許人總要產生一些徘徊吧！
不過項羽由此也意識到：看來他還沒能真正把一個王者的責任扛在肩上。
可他也必須要啟程了！畢竟歷史翻開了新的篇章，誰也不能止步不前……
項羽說完這些，就徑直向車輦走了過去。
百姓自覺為他閃開道路，始終保持那若即若離的距離。
項羽看向車輦，隨從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了。由於項羽要乘車去鄣城，所以烏騅馬已在一旁被卸下馬鞍。只不過它還顯得躍躍欲試呢。
項羽笑一笑。看了看那些隨從，又轉回身看看那些百姓。
是時候踏上新的征程了。
末了，他還想和項莊告個別。
當他目光四處掃視尋找他的身影時，他也會意的走到了他的身旁來。
但還沒等項羽先開口，項莊就先讓人呈上了一尊酒。
“願大王早到鄣城，臣弟願為大王杯酒送別……”
因為有之前的過節，人們覺得項羽多少還要猶豫一番。不料項羽卻直接把酒杯拿在了手裡。
不過酒杯剛剛握在手裡，他就感覺這酒的味道有些非比尋常。他先是嗅到了一種辛辣，後來又嗅到了微微的清苦。
正疑惑的時候，項莊卻突然跪拜於地，為項羽獻壽說：
“一杯椒柏酒，願祝大王萬壽……”
項羽聽著這個名字也大體猜到，這是用山椒和柏葉釀成的酒，也難怪味道這麼特殊。想必他在這種場合獻上，也是因為當地獨特的風俗吧。
項羽不便拒絕，也不便多問什麼，生恐暴露自已的無知。於是一邊用左手將他攙扶起來，一邊想要一飲而盡。
“大王……”這時，項莊卻莫名其妙的把項羽叫停了。
項羽看過去，只見他像有點慚愧和窘迫。隨後，見他慢慢的從袖中拿出了一隻空酒杯。而後猶猶豫豫的對項羽道：
“這樽酒……大王還願意與臣弟共飲嗎……”
面對對方突如其來的情感牌，項羽想用笑容來掩飾自已的措手不及。但是看他認真的樣貌，項羽也理解了他的行為。
之前鴻門宴上的那場舞劍是他生命裡的遺憾。而前幾日的那場酒宴也成了他生命中的又一場遺憾……
項羽覺得：或許現在才是兩個人真正化解矛盾的契機。
他並沒有接過他遞來的空酒樽，而是直接舉杯先飲。
項莊的表情難免有點落寞，又覺得自已這種行為真是可笑……
但項羽並沒有把杯裡酒喝完，而是留下了一半。直接將自已那半杯酒遞到了項莊的面前。
“你我是兄弟，我不敢獨享萬壽，願和季弟分而飲之……”他幾乎說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話。
這讓項莊頓覺驚慌失措。他想到了許多可能，卻沒有料到項羽能做出這般驚人之舉。
他雙手顫抖的將酒樽捧在手中，彷彿就差要感激涕零了。不過他不能效仿那多愁善感的姿態，只聽他豪邁的道一聲：
“謝大王！”
隨後，便慷慨的一飲而盡。
他身旁的小吏還習慣的還想把那空樽接過去。但項莊就像失神般的把它緊緊握住，並沒有要交給他的意思。
項氏兄弟再也沒了話說。他說只是都感觸頗多的看著對方。
之後，項羽面向他有些難言的笑意，但項莊迴避了項羽殷切的目光。
儘管他們都沒有說話，不過這是那萬語千言都已盡在酒中，也已盡在不言中……
餞別酒都喝完了，看起來是該到啟程的時候了。
但就在離別之際，項羽卻發現不見了薛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