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向鄣而行
離別之際，薛恭卻彷彿一開始就不在這裡。
項羽很納悶兒。感覺這不像是那老先生的作風。
“薛恭先生不在嗎？”
說完這些話，一些遲鈍的人回過神來，也開始環顧四周尋找著。但項莊他們彷彿也不知他的去向。
項羽有些面露難色，畢竟在眾百姓面前被人放了鴿子，多少會有種丟人的感覺。
正當項羽想要派人尋找時，那位被薛恭舉薦在項莊的身旁的新任令吏「班」卻開口說：
“大概是由於大王行程倉促……薛恭先生忙於整理公文，耽擱了吧……”
項羽感覺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很符合他的性格。項羽的臉色平和了許多，不過仍然打算讓人將他找回來。
也是就在這個時候，薛恭才姍姍來遲。
他乘坐著一輛沒有傘蓋的馬車，車上放著好幾口盛滿木簡的箱子。
“應該是他珍愛的書，和某些重要檔案吧……”項羽想著。隨後又來到他的身旁，略帶調侃道：
“先生打算乘著這樣的車去鄣城嗎？”
薛恭匆忙下車，倉促得像是從車上摔下來似的。隨後直接跪伏在地。
“小臣來的遲了，望大王治罪……”
項羽不會因為這些小事就治誰的罪，不過還是想要提醒他以後多多注意。
“先生對我來說亦師亦友。雖然來的遲了，也算不得什麼。只不過日後倘若隨軍出行或有延誤，您該知道軍法無情的道理……希望先生可以下不為例……”
項羽說著把他攙扶起來，不過他的額頭早已是冷汗直流。
他擦擦額頭上的汗水，退到了一旁。
看起來項羽已經深刻懂得恩威並施的手段了。
而隨後，一切又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
項羽把車隊中一輛還算華貴的馬車指給薛恭看。
“這是我為先生準備的，您當乘此車。”
薛恭頓道拜謝，又囑咐他的隨從將那些箱子一隻一隻的搬到馬車上。
項羽看那些人吃力的模樣，倒也好奇裡面是什麼東西。只是當眾開啟如果是什麼財物的話，也難免要讓這位老先生名聲掃地了。於是他還是得提前問一句。
“先生為何會有如此多的行囊？莫非覺得到鄣城後，我會虧待先生嗎？”
項羽有些半玩笑的意思，不過薛恭不得不認真起來。
“大王此言，折煞臣也！不過都是一些舊物和在宛陵辦公的雜錄罷了……”
項羽相當不解。
“先生將去鄣城還帶宛陵的檔案做什麼？”
薛恭有些誤解項羽的意思，連忙擺手說：
“非是縣中文書，只不過是治縣二年間留下的私人日錄而已……”
項羽彷彿突然間就聽明白了。他大概也是有懷舊傾向，想要帶上曾經的成績和記憶一同上路。
項羽想了想，還是決定讓他輕裝上路。好讓他轉變舊思維，迎接新生活。
“若依我看，先生不必帶這些去了……”
“……”
“我請先生以楚國為念，心懷一國而非一縣。這些文書不如送給班吧，想必對他大有裨益……”
他說著，將薛恭的目光迎向了新任宛陵令吏的班。
薛恭知道項羽說的有道理，不過他仍糾結起來還像相當不捨。看來，人一到老年，難免都會有些多愁善感。
可他最後還是聽從了項羽的意見，把那些和宛陵有關的雜錄全部留了下來。
這一下子，竟然他的行李去了有一多半。
令吏班謝過了項羽和薛恭，又鄭重其事的說要將好好儲存它們……
薛恭隨後將其餘的箱子抬到馬車上，這次也總算是輕裝上陣了。
人已到齊，一切也已準備就緒。他們終於可以啟程了。
項羽最後和眾人做了告別，人們簇擁他登上了車輦。
他見人們的表情都有點依依不捨。不過更多的像是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
百姓們為項羽閃開了眼前的大道，左行還是親自為項羽駕車。
馬鞭一響，車輦輕輕搖晃著朝著鄣城的方向駛去了。
一百名縣卒在前後護衛著並不算長的車隊。
百姓們自覺讓開前面的道路，等到車隊經過後才從後面圍攏上去。
他們目光殷切的送別著項羽，像送別著這個國家未來的希望。車隊彷彿都明白這些。離開宛陵縣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有回過頭。
宛陵縣的縣城郊外也有一些百姓，見到項羽的車隊，仍難免駐足觀望。
而項羽靜靜坐在車輦中，心中卻翻來覆去得想了許多事。
鄣城，是怎樣一座城？他又能否把控鄣城的局面……
“桓楚……桓興……”項羽默唸著桓氏父子的名字。
他們兩人的名字結合起來，是楚興。彷彿有興盛楚國的意思。桓楚為兒子取這個名字，應該是有意而為。
項羽也真希望，桓興能像他的名字所表示的那樣，成為他復興楚國的肱骨之臣……
而他最近都想著桓興的事情，搞得他有點兒精神衰弱。
想想也真是可笑。一個還未曾見到的人，只因為別人的描述，就總讓他忍不住的空想聯翩。
他不想再考慮這些事了。輕輕撩起車輦的圍帳，詢問一側跨馬隨行的子家。
“此去鄣城何時能到？”
子家想也沒想就回答道：
“黃昏之前定能抵達，請大王勿憂……”
項羽把頭探出去，天色很晴朗，是出行的好日子。
不過空曠的郊外背陰處還殘留著早先的積雪，距離道路兩丈遠的土地上，偶爾能見到稀疏的稻茬。寥寥落落的村廬上，籠罩著薄薄的炊煙。
看起來這裡百姓的生活儘管算不上富足，但比丹陽要好上許多。
“現在離開宛陵了嗎？”一段時間過後，項羽又詢問起來。
“回稟大王，眼下尚在宛陵境內。不過就要到鄣城的屬地了……”
項羽說一聲好，隨後又把圍帳放下，半倒在了車廂裡。
他想要休息一下，想著或許等他一覺醒來，鄣城就近在咫尺了吧。
他也確實感到有些疲憊了。睏意漸漸襲來了。
車馬行駛在相對平整的道路上，談不上特別顛簸。
只不過同行的九輛屬車、十幾匹馬和百餘名隨從，就算他們不格外發出噪音，那些腳步和喘息聲都能讓人難以入眠。
因此項羽一直都處在半夢半醒的邊緣。有時剛有些睏意襲來，幾匹馬無端的嘶鳴，又會把他拉回現實。
項羽有點輾轉反側，看來他還不能適應顛沛的馬背生涯。
不過想想以後這可能是自已的常態了，他多少有些苦惱。
等到項羽睏意全消時，他從車廂裡坐起身，車外仍是天光大亮。
駕車的左行時刻關心著項羽的情況，見他醒來，便在車外小聲問著。
“正午已過，大王想要用膳嗎？”
項羽沒有什麼胃口，只是問他：
“現在到了哪裡？”
“已入鄣城境內……”左行的回答竟無端顯得有點忐忑。
項羽隨後向車外看去。可映入眼簾的景象，只令他大吃一驚！
只見郊外大片的土地置荒，沒有耕作過的跡象。道旁有許多枯樹，已經沒了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