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陽光破開了冬日的霧氣灑在了這竹林裡，感受著身上略微的暖意，李慕睜開了雙眼。
“第十天了，光靠殘存的氣勁驅散果然不行。”
從床榻上坐起，感受著身上幾乎快要散架的骨頭，站起身活動活動了快要脫臼的肩膀看向窗外，地上的積雪早已被融化的只剩下點點白色的斑駁。
“咚咚咚~”
“李慕，李慕你起了嗎？”
說著，外面便傳來了聲響，還沒等他回覆門便被開啟了。
“你小子身體是真的硬朗，重傷初愈這麼冷的的天穿著一件袍子便坐在窗臺發愣。”
劉虎此刻依舊是穿著那青灰色的靖安司司衛的制式服裝，手中還提著兩袋熟食，看著早已下地卻正呆愣在窗前的李慕哈哈大笑。
“砰”將東西放在桌上。
劉虎倒也不客氣，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開啟了包著的油紙，瞬間食物的香氣就飄滿了整個屋子。
這幾天李慕一直在養傷和排毒，吃食都是劉虎安排的，兩人的關係倒是又近了些。少了幾分虛偽客套，多了幾分煙火氣。
“你今日來的這麼早，莫不是白大人想起我了？”
李慕也不藏著掖著，因為這幾日深入交流下來，他發現劉虎這人真只能說大白話，說多了他反而會腦補出別的東西，畫蛇添足。
“哪裡哪裡，姐...白大人啊因為公務繁忙也沒有時間來看你，這不聽我說你的傷養的差不多了，急著找你去司裡呢。來，一人一個。”
劉虎嘴巴里塞著一個雞腿，用油乎乎的手從燒雞的身上扯下了另一個雞腿遞給了李慕，油光滿面的樣子像極了一種動物。
“承蒙白大人的看重，還有劉虎大哥的照顧。”
李慕沒有直接去接他手裡的雞腿，而是鄭重的對著他行了一禮，然後再接過塞入了嘴裡。
“這是什麼話，今日之後咱們就是同僚了，以後咱們兄弟齊心，什麼銀子和女人沒有！”
嘴巴里發出嗚咽的吞嚥聲，又一把扯過李慕在他身邊坐下，大大咧咧的攬著他肩膀說道：“今日泰安城要來一個大人物，到時候咱倆也去瞅瞅，沾沾貴氣。”
“有多大，能比白大人還大？”
“噓~，這事我只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
看著李慕一臉不屑，劉虎急了，悄悄的附耳說道：“來人是上京的貴女，到時候我帶你去飽飽眼福。”
說完還對李慕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
“上京來的貴女？”李慕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憨憨的胖子。
......
與此同時，太安城外一輛華貴的馬車慢慢破開了粘稠的霧氣，緩緩駛向了前方的一朝重鎮，泰安城。
“小姐，你說咱們要在泰安城待多久啊，泰安城可不似上京般繁華吶！”說話的少女身著綠袍此刻正剝著瓜果，聲音清似黃鸝。
馬車內清香四溢，銅爐中燃著上好的薰香，頗讓人心寧，和城外馳道旁田地裡正在耕作農夫形成了兩幅畫面。
被稱作小姐的紅裳女子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拉過少女的小手，用嘴輕輕的從她手指中咬過剝好的荔枝。
吃完好似還在回味，不由吮了吮少女的手指，引來黃鸝少女的一陣嬌羞。
“你手指上殘留的可是這閩南荔枝的汁水，別浪費了，好幾千裡呢！”言語中彷彿意猶未盡，還舔了舔鮮豔的嘴唇。
綠袍少女看到這一幕，本就紅潤的臉上顯得更紅了，嘴巴也慢慢嘟囔了起來...
被稱作小姐的女子彷彿也感受到懷中的人兒好像生氣了。
於是慢慢悠悠道：“綠翹兒，上京怕是短時間回不去了，難不成你是想情郎了，可是也沒見你對哪位公子青睞有加啊？”
“啊，小姐怎生如此打趣我！”
聽到這話，綠袍少女嘴裡嘟囔著，“綠翹生氣了。”掰開胸前兩隻極度不安分的手，把身子往馬車另一側靠去。
末了還不忘扯了扯在女子身下的衣襟，顯然是在做著抗議。
看到她這模樣，女子不禁莞爾，慢慢搬正綠翹兒的身子，對著她紅撲撲的臉道：“生氣啦，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說了多少次了，在裡面要叫姐姐。”
緊貼著自家小姐，嗅著她咫尺的吐氣，綠翹兒只感覺自己都快熟了。
自己家小姐，哪都好，就是不似女子，外邊都說“安王有女名紅鯉，乃虎女也！”
瞧瞧，這是好話嗎？可是小姐卻每次聽到這些都顯得格外開心，這讓綠翹傷透了腦筋。
每次去軍中看望小姐，自己都得花好多糕點賄賂那些糙漢子，這才能幫小姐保住閨名，誒~
想到此處綠翹不禁嘆了嘆氣。
如果不然，“你也不想你家小姐終日在軍營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吧？”
看著旁邊綠翹兒愁眉苦臉，楊紅鯉不禁搖了搖頭，自己是安王府的嫡女，也是安王一系的最後繼承者，這一行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這綠翹...
可是五萬安北軍，十幾萬安王府舊部都在等待著自己，又如何能退卻！
馬蹄聲噠噠...
“小姐，前面就是泰安城了！”簾外傳來一老者的聲音。
“泰安城啊，終於到了！”
發出一聲長嘆，楊紅鯉掀開窗簾，打量著自己出生的地方，遠處看去那雄關彷彿被濃霧覆蓋著，再不似以往的光亮...
一隊灰褐色衣袍的軍士正有序從城中奔襲而來，驅散了城門口的百姓，當然也包括看熱鬧的劉虎和李慕，清理出一條能供馬車透過的道路。
“來了來了，賢弟，貴人的車隊來了，咿~怎麼就一輛馬車？”
劉虎就像個土包子一樣大驚小怪的扯著李慕的衣裳，弄得一旁的百姓都看向了他倆所處的地方，很是尷尬。
城邊的軍士看到這一幕本想上前驅趕，但看到這胖子穿的靖安司制式便止住了腳步。
不稍一會兒，一灰色官袍的人從城內走了出來，瞬間吵鬧的城門口就安靜了。
躬身行禮，喊道：“臣，靖安司千戶柳默，拜見安平郡主。”
......
可是好大一會兒，簾中並沒有傳來預料之內的聲音。
那人只能再次喊道：“臣，靖安司千戶柳默，拜見安平郡主，皇甫公子已經在城主府中擺好了酒席，為郡主殿下接風。”
聲音逐漸加重，帶上了一絲別的東西。
簾中過了一會兒，才終於緩緩傳出楊紅鯉慵懶的聲音，
“既是拜見，為何不跪？”
柳默輕呼一口氣，“臣公務在身不方便跪拜，望郡主海涵！”
簾子中再度傳來女子的聲音，只是此次再沒了一絲慵懶。
“我是陛下親封的安平郡主，見我如見安王，你敢不跪？”
柳默想再度開口解釋，只聽馬伕老者接著一聲怒吼，“豈敢不拜？”
這一句話落下，柳默頓時便感覺身上重如千鈞，身上的骨頭嘎吱作響，肩上如扛著一座大山。
雙腳一軟，不由得“撲通”一聲跪在了這泰安城門口。
跪在了他平時都不屑一顧，懶得看上一眼的平民面前，他此刻面目猙獰雙目通紅，莫大的屈辱湧上心頭，但卻怎麼也爬不起來。
這一跪直接驚的一旁的百姓紛紛驚呼，要知道這柳默可是這泰安城靖安司的千戶，更是皇甫城主的心腹。如今皇甫城主外出，說是這泰安城中的天也不為過。
可就是這等人物面對這上京來人，在一個馬伕的怒吼聲中跪下了。
“霸道！”李慕看著這一幕不由的有感而發。
“幹得好？”
“不愧是我兄弟，我也覺得乾的好”！
因為一旁百姓的驚呼太大聲，劉虎並沒有聽清楚李慕的話，只是聽著像“幹得好！”於是心中一激動，話就不過腦子脫口而出。
這一嗓子下去瞬間吸引了一大片目光，一旁維持秩序的甲士此刻無不憤怒，只是迫於那人的威勢，只能狠狠的向李慕他們那個方向看去。
只是這兩人早就溜了，那處哪還有半點人影。
......
馬車沒有再停留，就這麼從柳默的身旁直直駛過，馬車上的人從始至終不曾看向過那千戶一眼。
直到快要消失在眾人眼前的時候，輕飄飄的從車上傳來一句：“皇甫奇沒來啊。”
好似漫不經心隨意一句，卻讓跪在地上的柳默頭更低了。
“大丈夫當如是也！”
李慕在角落看著那緩緩離開的馬車，心中湧起了無盡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