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趴在何瀟的背上,跟著他飛了好一會。
沒錯,是飛,跳來跳去的那種飛。
沈望京還是處於一種懵懵的狀態,更別提夜晚的陣陣涼風將她吹得更加凌亂了。
她一會兒瞅瞅身下揹著她埋頭苦飛的黑衣大哥;
一會兒又轉頭看看身旁同樣在飛著,不時扭過頭擔憂地看著她的姜向安,不,是陳窈眠;
一會兒又偏著頭看著後面越來越遠,直到成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小點的楊府。
不會是被自已刺激刺激地傻了吧,
陳窈眠盯著沈望京不斷晃來晃去的快要散架的婦人髮髻,心裡感慨萬千。
她憂心忡忡地向埋頭苦飛的何瀟發射求救訊號,無奈後者太過於專注,沒有接收到。
哥,大哥!看看我啊!
唉!
“眠眠。”沈望京忽地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大滴大滴的淚珠滾落到何瀟的黑衣上。暈出大片大片的深色淚坑來。
何瀟感受到背上越來越溼,本就薄薄的衣服此時快要和面板融為一體似的。
他假裝幽怨地瞪了陳窈眠一眼,又迅速偏過頭,繼續充當苦力的角色。
咳咳,我可一直是在賣力工作的呢,等會可得好好誇誇我。
陳窈眠聽到了沈望京宣洩似的嗚咽著,她鼻頭同樣一酸,心也像是被刀割的似的,每呼吸一下都像是馬上就要喘不過氣來了。
幸好,幸好,自已這次終於不算來的太遲了。
距沈府的角門旁邊幾十米四下無人經過的小巷裡,何瀟把還在抽噎著的沈望京輕輕地放在地上。
沈望京看著遠處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褐色小門,又轉過身看著一臉關切地看著她,同樣淚眼汪汪的陳窈眠,手指胡亂地翻動著衣角。
該說什麼呢?她有太多太多想問的了。
比如說你為什麼現在叫姜向安,再比如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過得怎麼樣,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可問這些有什麼用呢?
她到底什麼忙也幫不上,反過來還得叫人家受自已連累。
何瀟再次安靜地閃到大樹後面,充當透明人。
哎,話說,剛才阿眠和自已趴在牆頭上的時候到底要說什麼來著?
他一拍腦袋,暗叫不好,剛才太專心了,等會阿眠又不想告訴自已了怎麼辦。
這邊的何瀟捶胸頓足,那邊的陳窈眠卻一派歲月靜好。
“京京,等會你回去的話,誰也不能告訴他:是我救了你,包括伯父伯母。只說是一個看不清面貌的黑衣人送你出來的就好。”
陳窈眠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花,一把緊緊抱住還在糾結著不知道說什麼,甚至還自責起來的沈望京,言語裡透露出濃濃的不捨,又忽地破涕為笑。
“你要想我的話,等以後安頓好了來三生堂找我啊。”
她戀戀不捨地鬆開沈望京,為她理了理凌亂的髮絲,手微微頓了頓,又補充道:“找姜向安。”
沈望京還是像數年前那個自從妹妹病重後,在眾人面前落落大方、故作堅強,實則私下裡偷偷哭過好多好多次的小女孩一樣,依舊哽咽著,斷斷續續道:
“嗯嗯,我、我會的,你放心。”
“放心,這夜過後再沒有楊家楊賜的夫人了。”陳窈眠語重心長地又說,“楊家,也快要倒臺了。”
“可是、你......”沈望京無論如何都不想連累她了,這些年,她肯定過得苦極了。
明明七歲的時候還是一個只會和她一起談天說地、吃喝玩樂的小女孩,現在卻變成了一個可以飛簷走壁的厲害的女俠了,不僅如此還會那麼厲害的醫術。
沈望京為她高興,但同時也知道她也肯定肯定是吃了不少苦。
“不用擔心我,誰也不會想到這件事和我有關係。”陳窈眠俏皮地眨眨眼,示意沈望京安心,
“照顧好你自已,別讓伯父伯母再擔心了,要好好吃飯,知道嗎?別再為了減肥不吃早飯了,你已經很好了......”
她說著說著,看著沈望京哭得跟個花貓似的笑臉,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個微笑來,可嘴巴一點也不聽自已使喚。
陳窈眠盡力裝出一副堅強的樣子來,逼自已狠過心來,毫不留情地一把轉過身來,好像怕自已下一秒就要反悔似的。
沈望京在背後緊緊捂住嘴,控制自已不要發出聲音來,可決堤似的淚水還是控制不住地順著指縫流到衣服上,在黑夜裡看不清的地面上砸出一個個小坑。
別再哭了啊,沈望京,你看看眠眠,比你自已堅強多了,可她這些年的日子、經歷過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又比你好過到哪裡去呢?
陳窈眠再次戴上口巾,向樹底下的何瀟招著手,準備離開這裡,一遍遍地告訴自已不要回頭看了。
何瀟看到手勢,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瞧了瞧越來越低的月亮,想著收尾的時間也快到了。
他向陳窈眠緩緩走去,比了個“可以”的手勢,示意咱們剩下的時間還綽綽有餘。
二人馬上要走了,卻聽到後面傳來一聲小聲的卻異常急切的呼喊:
“眠眠!”
陳窈眠閉了閉盛滿淚花的眼眶,快速地整理好自已臉上的表情,又馬上回頭。
何瀟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偷偷瞄了一眼身旁手忙腳亂整理自已的陳窈眠,很想告訴她:
其實你沒必要捯飭自已,因為你們倆隔得這麼遠她壓根就看不清你臉上的表情。
何況你還帶著面巾。
他訕訕地摸了摸自已的鼻子,卻只摸到一片柔軟的布料。也是,從一見到沈望京開始,他就沒有摘下來過自已臉上的面巾。
什麼時候見我也能這麼好好收拾自已啊,唉唉,何瀟不由自主地在心裡感慨道。
“等回頭,我還要彈琴給你聽!”
沈望京遙遙衝陳窈眠大力地揮著手,努力讓她看清楚自已的動作。
一定要好好的啊,我還等著能親口光明正大地叫你陳窈眠的那一天呢。
這句話,沈望京沒有說出口,她清楚地知道,早晚有一天,陳窈眠要為當年的事情徹徹底底地做一個了斷。
“一定,一定!”陳窈眠也同樣揮舞起手臂。
兩人眼中彼此的自已都漸漸化成了一個小黑點。
何瀟拉著她已經起飛,陳窈眠卻還是一幅魂不守舍的樣子,嘴裡仍在喃喃道:一定,一定。
迎面呼嘯而過的夜風慢慢吹散了陳窈眠滿頭亂亂的思緒,讓她慢慢平下心來。
等落了地,回到何瀟的住所。
何瀟微微睜大了眼,看了看明顯還沒有在狀態的陳窈眠,伸出右手,試探著在她面前揮了揮。
搞什麼啊,別見一場就弄得跟生離死別的一樣,你們以後肯定還會再見的,肯定的。
陳窈眠略帶無語地揮開了他擋在眼前的手,看著他一臉關切的目光,微微嘆了口氣,
“我沒事了。”
說完,就掃了掃整個房間,鬆了鬆略顯疲憊的脖頸,就要往床榻的方向走去,邊走邊解著夜行衣的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