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威聽後，肉眼可見地更加沉默了。
“哦，父親也是知道的，您不必擔心。”
頓了頓，陳窈眠又補充道，管家年紀大些，也許等他自已想開還需要些時間，不過早晚他會站到自已這邊的。
能在姜林康身邊做這麼多年，姜林康能接受的事，他遲早也會接受。
傍晚的風有些涼，吹在身上涼颼颼的，她攏了攏衣袍，不欲再和姜威細說。
“順意”
陳窈眠喚著幾十米開外站在走廊下姜家撥給她的丫鬟，準備離開。
順意聽到喊聲，忙不迭朝她跑來，一對扎得圓鼓鼓的丸子隨風上下微微跳動著。
留在原地的姜威看著陳窈眠遠去的即使在夜色下也能看出幾分堅定的背影，嘆了口氣，滿是歲月痕跡的佈滿溝壑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懷念的神色。
真是好像啊好像，他感慨著，臥房裡早早就熟睡的姜林康沒有注意到門邊投來的充滿複雜的眼神。
無論怎麼樣，開一家醫館在陳窈眠的計劃裡已經初露雛形了。
第一步，便是要解決醫館選在哪裡建的問題。
“姐，你說呢？”
已經連續在柔軟的大床上翻了好多個滾，陳窈眠髮絲凌亂，一身襦裙也被攪弄的不成樣子，她茫然地坐起身，頭疼似的撓了撓頭。
來陪她的姜向寧，也就是從前的扶玥，瞧見陳窈眠這副明明困惑不解卻還能瞧出幾分俏皮可愛來的小臉，原本就柔軟的心房現在更加地快要化成一灘水了。
“要我說啊，你就挨著我的酒樓開，地段好，人也多不是。”何況皇后娘娘也能及時得到你的訊息才能稍放點心不是？這一句話，姜向寧沒有說出口。
也行，只是......
不知道該怎麼拒絕的陳窈眠沉默著。
當初陳家倒了的時候，家裡的一眾奴僕都被盡數散去，可扶玥死活不肯，說什麼也要留在她身邊。
陳窈眠感動壞了，她也不知道自已從哪修來的福分能得到別人這麼真誠的對待。
於是，扶玥不再是當初那個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的小姑娘了，而是姜家大小姐姜向寧，是她陳窈眠這輩子認定的姐姐，和阿姐一樣。
“好吧，我知道你有自已的想法啦。”姜向寧起身替陳窈眠蓋好被子，又仔仔細細掖了掖被角，眉眼彎彎，和煦地說道，“無論你做什麼決定，不用問我，我都會支援你的。”
姐，真是她的好姐姐！
嗯嗯，陳窈眠縮在柔軟的被窩裡，乖巧地點點頭，朝著馬上就要出門的姜向寧揮著手。
門吱呀一聲關上了，屋子裡，登時只剩下陳窈眠一個人了。
現在自已有三件事要做。
她躺在床上，雙手疊起墊在腦袋下，面色凝重，盯著屋頂上的複雜花樣發散著思緒，覆盤著自已接下來的計劃。
第一嘛，就是盡力治好姜林康的病，不說痊癒，起碼自已得試上一試才肯放心。
第二嘛，就是在京城開一家醫館，治病救人的同時也能為自已行事帶來不少方便不是。
至於這第三嘛，還得看阿兄那邊再行事了。
想到此時還在軍營裡苦苦向上爬的陳耀楓，陳窈眠心裡越發地沉重，像一塊大石頭墜在心間，既上不去也下不來，就剛剛好卡在那裡。
但願一切皆如我所願吧，她閉上雙眼，默默地在心裡祈禱著。
夜色深沉如墨，睏意也漸漸襲上了陳窈眠的心頭，她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白日裡緊繃的身子此時早已全身放鬆下來。
柔軟的大床在呼喚著她進入夢的懷抱。
等等！
陳窈眠渾身上下打了個激靈，心裡莫名地開始發慌，剛才突如其來的睡意早就散了個一乾二淨。
好像忘了什麼東西？怎麼覺得自已身邊少了點什麼，不對勁極了。
思來想去的她還是想不出來什麼結果，正準備感慨自已就是過於敏感，小題大作起來罷了，手臂卻忽地硌到了一個個硬硬的東西。
有的圓圓的，有的扁扁的，似乎還有一些細小的碎渣，空氣裡慢慢的好像醞釀起一股淡淡的甜膩膩的味道來了。
得，她知道到底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陳窈眠一拍腦袋，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懊惱，她竟然把暫時託付給姜蓬照顧的靈驚雀忘得一個渣渣都不剩！
“哈秋~~哈秋”
另一邊，姜蓬連打了兩下噴嚏，忍不住皺了皺眉，嘀咕著難道是誰唸叨著自已不是。
話說小姐怎麼還不來啊？不會是要自已送過去吧？可小姐明明說的是自已來取啊？
苦惱地趴在桌子上，姜蓬忍不住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靈驚雀的圓滾滾一看就很好摸的小身子。
它整個的腦袋都縮排了自已的小翅膀裡，更像是把自已打扮的成一個小球了。
吃了東西就睡，也不亂飛，也不知道是真的聰明的通人性了都或者就是單純的傻的沒心眼，姜蓬也看不出來。
陳窈眠既然只說了自已等下會來他這取，而不是讓他去送，定然有自已的道理，他自作聰明地肯定的點了點頭。
天知道，假設陳窈眠在此，又能聽見姜蓬的想法的話，
即使是像她這種向來是能很好的掩飾自已情緒的人，一定也會忍不住掰開這小子的腦瓜子，瞧瞧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東西。
“啾秋，啾秋。”小小的毛茸茸的靈驚雀睡得安穩極了，不知道夢到了什麼，發出來幾聲呢喃後又接著沉沉地睡去了。
月亮已經快到了正上空開始走下坡路了，京城裡的家家戶戶絕大部分都滅了燈，結束了一天辛勞的工作，鑽入到暖烘烘的被窩中去了。
練武場上，漆黑黑的夜裡，只有一柄燭火在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照耀著這片如同被黑夜這個龐然大物吞噬了的場地。
陳耀楓依舊在不知疲憊地武著槍，即使已經練的滿頭大汗了也絲毫不敢停下，亦如過去幾年裡無數個日日夜夜裡的那樣。
一模一樣的動作，像是總將舊瓶裝新酒，他已經做了無數次，每一次似乎都比上一次有了哪怕微毫的進步，直至現在的爐火純青。
原本黑漆漆的夜被一個揮汗如雨卻依舊保持初心、不斷前進的雄心壯志的少年染成了赤紅色。
或許，這才是黑夜不為人知的真實面貌，由努力澆灌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