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楊淡淡地說道，“英雄不問出處。左蘊南女吏出身，最終青史留名，多少富貴公子尚不能及也。
思源，彆著急，你且讓她說完，若是說的不好我代她向你們賠罪。”
鄭思源紅著臉。
江文碩示意他不要鬧，他就沒吭聲，盯著阿慢：
“我倒是要聽聽你有什麼高見？！”
“高見不敢當。只是論案要擺事實講證據，否則一切推理都將淪為私見化為臆想。
二位公子依然清晰明瞭的將事實深入淺出地講的很清楚，只是二位公子遺漏了一個小細節，
這個細節才是案情的關鍵。”
江文碩緊接著問道，“什麼細節？”
鄭思源譏笑兩聲，“還有什麼細節是我們遺漏的？你看過卷宗嗎？你就敢如此斷言？”
眾人議論起來，“她一個侍女，她能發現什麼細節……”
阿慢沒理會，慢慢地說道，“李四年十三，已有婚配。
張三向李四兜售古畫，稱王表真跡，價千金。
李四要買，張三便派人將古畫送給李四。
在古畫送至李四家中之前，李四得知此畫並非真跡，並派人告知張三不再購買此畫，便因家中突發事故匆匆趕赴洛陽城，張三的僕從未見李四之面，不得不帶畫回去，中途不小心跌落河中，畫損人亡。
李四家的僕從也因為救張三家的僕從而死亡，並沒有將不購買此畫的意思告訴張三。
三年後，張三向李四索要價金，李四不付，張三將該案訴至揚州府……”
阿慢思路清楚、侃侃之言，散去的人便又被吸引了回來。
鄭思源說道，“你只不過是聽我們交談的時間長了，記住了案情而已，這有什麼。”
“這當然沒什麼。我也確實聽了很久，你們也談論了張三和李四之間是否成立契約的問題，可你們恰恰遺漏了一點，張三出售的是假畫，違反了我朝的法令，負有將事態恢復到最初狀態之責。”
江文碩說道，“姑娘，你可能沒聽清楚，我們已經說了，是否是假畫，真相不明。”鄭思源也笑道，“哼，那麼正經！我還以為發現了更多了不起的細節！”
“不，那是事情的前半部分，當年揚州府並沒有查明畫作是否是假畫，只是認為查明是否是假畫並沒有任何的意義。”
其他人不明所以，什麼叫查清楚是否是假畫沒有意義？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是真畫就按照真畫判，是假畫就按照假畫判！
可鄭思源很快想到了，他緊接著說道，“對，對，就算是假畫，李四的僕人並沒有將不買畫的意思告訴張三，畫作是張三送給李四的途中毀損的，應當由李四承擔責任。”
江文碩思考片刻，接著說道，“可是畫損是意外啊，李四沒拿到畫，為什麼要承擔責任。”
鄭思源“嘖”了聲，心想“文碩怎麼那麼笨！”
江文碩忽然拍了拍額頭，“哦，是是，雖然畫損是意外，但如果李四能在張三送畫之前告訴張三不要了，那麼才能不用再付錢。”
“所以，這就是當時揚州府認為，畫作是否是假畫並無必要的原因……”阿慢說道。
鄭思源打斷道，“那也不對，如果是真畫就按照真畫來賠償，如果是假畫就按照假畫的價格來賠償，這還是不一樣，怎麼能說沒有查清楚的意義呢？”
阿慢笑道，“好問題！那麼請問，是誰主張這畫是假畫的？”
江文碩也笑了，“是李四！”
旁觀中有人抓耳，“說到現在我都快忘記到底是個啥事兒了！”
人群中互相議論著案情。
阿慢說道，“是李四主張畫是假的，李四就要拿出假畫的證據來！”
鄭思源說道，“那李四怎麼可能證明畫是假的呢？所以還是揚州府那幫人沒查清！”
阿慢有些生氣，瞪了鄭思源一眼，“這類案件和刑案本就有所不同，李四應當證明是假畫而不能證明，導致事實不清真偽不明時就應當承擔後果。”
“那你何以斷言畫是假畫！”鄭思源沒好氣的說。
阿慢看了眼雲楊，雲楊像是聽書聽了迷，她小幅度碰了下雲楊的手臂，雲楊這才反應過來。
低聲向阿慢介紹，“這是鄭家二公子鄭思源，這是江六公子江文碩。”
阿慢謹慎地看了眼江文碩。江文頌知道阿慢的擔憂，忙說道，“這是我家六弟，從小養在洛陽城的。”
阿慢這才轉身，對鄭思源說道，“所以我說你們遺漏了畫是假畫這個資訊。這個故事有兩段，當年揚州府動用了許多人力物力，並沒有查清這件事，只能判了讓李四付錢。
李四回到洛陽城告御狀，這件事才傳的沸沸揚揚。
可李四並不知，揚州府待張三麻痺大意之時，又託人向張三夠買真畫，
張三為了得利，便拿出了真畫……至此，真畫出現，假畫自然就是假畫。”
“為何後來的事情我們都沒有聽說過。”鄭思源問道，又轉身問向眾人以及江文碩，“你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江文碩搖搖頭，又問阿慢，“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阿慢頓了頓，“因為百姓都願意談論……宦官汙吏……是如何作惡，而刻意忽視他們也曾做過的好事。”
“那不對啊，就算是這樣，李四還是沒有在得知是假畫的一年內向張三主張撤銷契約，李四還是要付錢的，按假畫算，假畫也是有價值的，至少得賠了假畫的錢。”鄭思源想了想，鄭重的說道。
“對啊。”江文碩點頭。
“所以，當時判了，也只是權宜之計，是為了真正讓張三放鬆警惕。”
話說到此，阿慢腦海中滿是父親伏案思考此案時的認真謹慎，父親啊，你為這個事情為了揚州做了多少事，可到頭來你瞧瞧又有誰記得呢？
鄭思源接著問，“快說快說，後來呢？李四到底有沒有付錢。”
“鄭六公子所言不錯，李四確實付了一部分錢，但很少，按照假畫的市場行情，不足十兩。”阿慢回道。
“那你為什麼說不該付？”江文碩問完，心中就有了答案。
他恍然大悟似的看向阿慢，並示意阿慢先說。
阿慢推辭一二，江文碩還是堅持請她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