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面前的人沒看出她眉宇間的不耐煩,亦或者是看出了但根本不在意,仍舊自顧自的說著話。
他身側的兩位保鏢一同上前一步擒住他的肩膀,把他的手交叉抵在他的背脊,將人摁在會議桌上,陳昆的側臉緊緊貼著玻璃桌,整張臉重疊猛得漲紅起來,他恍若困獸嘶吼:“你們做什麼!”
保鏢擲地有聲:“你對小姐實在無禮。”
許枝意從主位上起身,咚咚咚的腳步聲在空曠會議室的格外清晰,像是一點點踩在人心尖上,擠壓著他的呼吸般。
她將佛珠整串拂著,在他眼前來回踱步,“我算什麼東西?”她念著,而後輕嗤,“確實是比不得你這個東西能夠倒打一耙。”
“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陳招娣,你的女兒陳招娣早在你籤斷絕關係的契約時就死了,現在活著的是許樂。”
許枝意冷冷睨著他,像是看螻蟻掙扎翻身般,“給你錢是還了你們對許樂生養的恩情,不是讓你們把許樂當作貨物買賣。”
否則就憑陳家這些年來對許樂做的那些事,對許樂的恩情似乎也在長期的虐待裡消磨殆盡了。
即使被摁著,陳昆依舊囂張得很,朝著許枝意的方向惡狠狠瞪著,“說得好聽,我們對她生養的恩情大於天,多少錢都衡量不了,你以為幾個臭錢就能買斷她後半輩子?”
“那還我錢。”許枝意聳聳肩攤開手。
一眾保鏢:……
明明是嚴肅的氣氛,正式的話題,這個唇角啊就是自已有了想法,不自覺勾起了。
他們家小姐怎麼會這麼可愛,不愧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小姐。
陳昆掙扎的動作立馬停了下來,像是沒想到這女人會不按常理出牌。
這個時候她不應該對他說加錢嗎?
許枝意重複:“既然不稀罕就還我錢。”說罷,她點了點手指,比了個六,“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這麼多。”
她的神情認真,不像有假,沒來由讓陳昆心裡一慌。
錢都被他賭完了,他連欠賭坊的錢都還不上,哪來的錢能還這個女人。
不,不行,那些錢是他的,別想從他這拿回去!
他們是簽了合同的,當時白紙黑字寫著把錢給他,想到這,陳昆鎮定了些,“不可能!你已經簽了字把錢給我,休想出爾反爾把錢要回去!”
這人真是雙標。
她揮揮手,保鏢鬆開了對他的桎梏。
“你都能毀約,我怎麼不行?”
陳昆慢慢起身,揉著發酸的手臂,眉宇間籠罩著濃濃陰霾。
說到底這女人將自已帶到這,就是想讓自已不再去找那個便宜貨。
他那時得了錢本是沒打算再來找這個女兒,但是錢財已經被他敗光,他欠了一屁股債,就在這時,之前要娶陳招娣的那戶人家稱願意幫他還些錢,條件就是把陳招娣嫁到他們家。陳昆感嘆自已運氣絕佳,之前的道長說的不錯,他這個女兒確實有福,他近日遇上的都是願意給她砸錢的,
不過,他這個女兒實在不識抬舉,之前還鬧出逃婚的事來。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的話就是真理,況且那戶人家有什麼不好,不過是兒子傻了點,傻人有傻福。
自那晚有人帶走陳招娣後,他便沒見過自已這個女兒,好不容易託人幾番探尋加上自已在北城幾乎處處蹲點,他在大廈樓下再次遇到了她。
只是……她現在似乎不認識自已。
他把皺巴巴的衣袖捋平,不發瘋時就是憨厚老實的模樣。
“你不就是想我不來找她,我可以答應你。”
他眼底隱隱興奮。
許枝意眉頭一挑,等著他的下文。
“你搶我女兒的事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可以不算賬。”
“再給我些錢。”他做著數鈔票的動作,眼裡篤定,似乎料準她會答應。
許枝意眯了眯眼。
這人臉皮這麼厚?還有誰給他的臉讓他這麼有恃無恐?
她淡淡開口:“我可不是慈善家。”
“今天你是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賭坊的厲害你還沒見識過吧?”她重新走到主位,手指有一搭沒一搭點著下顎,煞有其事道。
陳昆猛得抬頭,滿臉愕然,唇齒微微顫抖,“你怎麼知道。”
他去賭坊的事連他家婆娘都不知道,這人居然一清二楚。
許枝意沒理,接著說:“我是聽說許久沒還上錢的會被剁手跺腳,甚至……”
她的視線頗具有穿透力,落在他身上。
“把你掏空哦。”
……
陳昆怎麼也想不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人,嘴裡能吐出這麼血腥的話。
他不自覺順著她的話想象,腦中浮現被挖空的血淋淋的場面不禁讓他乾嘔。
許枝意皺著眉瞧他難受乾嘔的模樣,只覺他不驚嚇。
都說賭徒是亡命之徒,這個人倒還沒到那種程度。
陳昆緩了會,大口大口喘著氣,壓下心底的顫意,給自已不斷做著心理建設。
這個女人和賭坊的那些人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她不過就是恐嚇他,這幾日來賭坊的人也沒把他怎麼樣。
他還想再做掙扎,對面的女人不輕不重又來了句。
“賭徒不合法,作為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我把你送警局的話,警察叔叔會誇誇我的。”
若是忽略她話中威脅人的語氣,她整個人都透著乖巧二字。
他之前已經被這個女人送進去三個月,那三個月的日子對他來說實在可怕匱乏了些,他不想再進去了。
他唇努了努,沉默半晌,才終於道:“你想怎麼樣?”
知道他服了軟,許枝意溫吞莞爾,“你知道的呀。”
陳昆最清楚她想要什麼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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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事情都處理好後,一切似乎恢復了正常的秩序。太陽西沉,光線慢慢變淡,黑色的邁巴赫不知在樓下停了多久,與旁邊火紅惹眼的超跑相比,它實在低調。
許枝意嘴角微微上揚,透著漫不經心,在身後一片黑壓壓穿著同一黑色制服的保鏢,走出電梯時,一群人浩浩蕩蕩。
過了一個拐角,她餘光不經意瞥過大廈的玻璃窗,而後神色驟然凝住,不為別的,她一眼就瞧見了靠在邁巴赫上的那道挺立身姿。
!!!
嚇得她立刻背過身,臉上的淡然平穩難以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