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就著霧氣緩緩駛向淮家祖宅,淮子琢目光也變得堅定。
“小姐我們一個人都不帶,會不會有危險?”小芹擔心。
淮永噯報復心極重,尤其是淮子琢有求於她的時候。
她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
拐彎時,一個人忽然攔住了馬車。小芹向雨中撐傘的人看去,好一會才確定。
“小姐,是淮少夫人!”
淮子琢撩開簾子,那人緩慢走了上前,聲音伴隨雨聲,輕輕柔柔的:“恙郡主你真的要妥協嗎?”
淮子琢沉默。
“我親耳聽畫娘說,畫岑娶您是為了替畫娘報復您,您嫁過去會被折磨死的!”
霧水被風帶的東西飄,雖說餘姚撐了傘,可身上也溼個半透。
“恙郡主三思!”餘姚身子往前挪了挪,擋在馬車前。
“你能來通知我,我已經很感激。可是我必須得去,因為我不能讓我的家人因我而死。她的目標是我,我送上門讓她解解氣…”
“恙郡主糊塗,一個老媽子有什麼重要的?死了一個再買一個,您何必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作賤自已?”
餘姚急了,撐得傘被風吹歪,她乾脆一把丟了。
張媽這麼一個真心待她的人,當她親生女兒一般,甚至比親生的更加好。她又怎麼能棄之不顧?
沒錯,在尊卑有別的時代,下人可以買可以賣可以杖殺…
可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她只相信真心換真心。
誰對她好,她對誰好。
淮子琢使了個眼色,小芹硬是將餘姚拽開。馬車咕嚕聲消失在雨水中。
這邊餘姚氣的跺腳,這看著聰明的一個人,竟然這麼榆木腦袋!
晦暗處隱出一人,餘姚朝那人恭敬拜了拜,聲音有些惶恐:“回稟公子,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恙郡主她…她根本不聽勸!”
來人正是時廓。
雨水同樣打溼他的青色長袍,卻不見他有絲毫狼狽。
只是此刻他目光沉沉,眼底迸射出一股瘮人的寒意。
餘姚走後門進了淮府,她謹記著公子的吩咐,感慨著自已真命苦。
她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畫娘成日給她氣受,老夫人不待見她。自已年華老去,而淮澈青春才來,她自已沒什麼安全感。故而時廓向她拋來橄欖枝時,她又驚又喜。
因為她從淮鎮跟畫娘談話中,偷聽到了一個驚天秘密!
時廓乃當今聖上三子。
畫娘暗中阻止淮永噯跟時廓接觸,可淮鎮對她分析了一通話,讓她茅塞頓開。
淮鎮說:“糊塗,永噯喜歡你就讓她去勇敢的追求,你以為他流落在外就是皇帝拋棄了他?你可知栽培教育的他的先生是誰?那是聖上太傅!聖上此次命我遊說白老先生回京,說不定就是動了讓三皇子回朝的打算!永噯此時多與他親近有何不可?落魄時的感情才容易讓人銘記!”
畫娘茅塞頓開,餘姚也是驚出一身汗。
原來時公子竟是聖上的三子。
淮府大門緊閉,似乎提前知道淮子琢要來,小芹拍了半個鍾門才悠悠開啟。
畫嬤嬤趾高氣昂看著淮子琢,表情裝作驚訝問:“喲,這不是聖上親封的恙郡主嗎?您冒著大雨回來幹什麼呢?”
雨水順著她白皙的小臉,盡數淌進衣領。一頭烏黑秀麗的青絲成結耷拉在腦後。
幾日沒有休息,她身形微顫,神色說不盡的疲憊:“勞煩畫嬤嬤,我要見畫夫人,我要向她請罪。”
“恙郡主還真是多變呢?前幾日來還不可一世,這今日怎麼還請上罪了?真稀奇。不過我們夫人現在恐怕不得空,她在陪老夫人聊天呢。”
淮子琢虛弱一笑:“不要緊,我在院中等她。”
說話間,淮永噯在一堆侍女簇擁下盛裝而來。此時她像高昂的孔雀,正揚著耀武揚威的笑。
“賤人,今日可知道錯了?”淮永噯笑的森然,掩飾不住的得意。
“叫你不要那麼猖狂,你偏偏不聽,非得教訓你一下才能長長記性是吧?”
沒錯,她得意極了。
現在的淮子琢彷彿又回到六年前的模樣,畏畏縮縮,謹小慎微,回到那個被人從後面踹一腳也不敢放個屁的受氣包模樣。
很好,淮永噯很滿意。
“是我錯了…那長姐能把解藥給我麼?”淮子琢微微垂眸。
誰知淮永噯朝她啐了一口唾沫,揚手又給了她一巴掌:“賤人,多叫幾聲聽聽!”
“長姐,是我錯了…”淮子琢身形一顫,幾乎下一秒就要昏死過去。
“馬上中午我肚子也餓了,我要去吃飯。你就留在這兒懺悔吧!”淮永噯說話間小聲湊近,“是你的放肆害了別人,你要是早老實點,她可不會吃這苦頭!”
雨水包裹著淮子琢,溼了水格外沉重的大氅像個枷鎖套在她的身上,她極力撐住才不讓自已跌倒。
一旁小芹早已淚流滿面。
小姐是個瘋子!誰家小姐會跟自家小姐一樣?為了個下人連自已性命都不顧?
“淮大小姐請開恩,我家小姐已經三天沒休息,她支撐不住的…”小芹跪在地上哭訴著。
小姐瘋了,她不能由著她!
淮永噯冷眸看向小芹,忽然想起什麼,折了回來:“是你個小賤人?你要不吱聲,我差點就把你忘了。果然有什麼樣主子就有什麼樣下人,你果然跟你家主子一樣下賤!”
‘轟隆隆’
天空登時電閃雷鳴。
餘姚看著淮子琢一臉蒼白樣心急如焚,淮澈跟著他爹外出還沒回來,此時淮子琢臉色已是不大好,餘姚就怕她昏死過去。
萬一,就怕有個萬一人沒挺過去,自已剛傍上的這棵大樹恐怕就要斷!
黑影匆匆一閃,外頭成規剛從牆上翻了個身來到不遠處時廓身邊。
“畫娘故意拖延時間,淮小姐渾身溼透,氣色已經很不好了。”
若是從前成規肯定會暗暗責怪這小姐任性妄為,可經過此事,他反而對她欽佩起來。
誰家主子能為了下人不要命,不要尊嚴?
剛剛淮永噯扇淮子琢巴掌時,一向穩重的成規都起了殺心。
時廓眼神暗了暗。
“帶幾個人隨我闖進去!”時廓顧不得那麼多,這大冷天,她身子本就有寒疾,再這麼折騰一下…誰能保證她扛得住?
他不敢跟老天打賭。
“公子不可,咱們闖進去叫怎麼回事?淮大人回京後萬一聖上問起,豈不…”
於理不通,於禮也不通!
時廓眼神陰翳的可怕,伴隨雨聲他大聲咆哮:“她會死的!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死的!”
成規也很擔憂。
忽然他靈光一閃:“要不咱們去通知劉二寶,他要知道了肯定會進去攔著她,公子咱們這樣做行不行?”
時廓來回踱步。
濺起的水花彷彿催命的符咒,他幾乎一刻都不願意再等!
而淮府,畫娘一早得知淮子琢來了。她心情甚好陪著安月梅用著午膳,難得說了幾句貼心的話。
下人們看去,好一派祥和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