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打秋風
“我呢，比你早來一天，作為前輩，我有幾句肺腑之言。”葉朝宗揪著霽雲麓的後衣領子，一把把她提溜到一側的石頭上，“甭往裡面去了，不會有什麼收穫的。”
“過幾日石蛇洞老洞主六百歲大壽，這大荒邊緣都快被那些個準備壽禮的搜刮乾淨了。”
霽雲麓不禁皺眉，石蛇洞是什麼地方？準備壽禮跟大荒又有什麼關係？
葉朝宗看穿她的疑惑，心下對霽雲麓的師長們的貶低又多了一重。
嘶，放這麼小的娃娃來西南闖就算了，還啥功課都不給人做？這是多大仇多大恨，巴不得小姑娘死外邊是吧？
想到此處，他不由憐憫地看了霽雲麓一眼，給霽雲麓看得莫名其妙的。
這人一會兒開心一會兒惆悵，臉色比六月的天氣還要變幻莫測。
“石蛇洞嘛，差不多就是這塊地兒的土皇帝。”葉朝宗指了指遠處的燈火，“瞅見沒，就是那座薄陽城的實際掌權人。”
“西南一脈多蠱修，以祭煉靈蟲靈蛇修行。那石蛇洞的老洞主年前遭仇家暗算，本命蠱受到了重創。如今他大壽在即，那些上趕著想巴結的，可不就得從他的本命蠱上下功夫麼？”
“如今為了給那老傢伙養修復的口糧，他們支使蠱蟲著把大荒外圍吃了個遍，就等著老傢伙大壽的時候獻上去呢。”
“我這麼說，你懂了嗎？”他摸著霽雲麓的頭，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來。
小姑娘的頭毛茸茸的，像是碧波湖畔初生的草芽，一簇簇地擠在一起，摸的他愛不釋手，一臉享受。
不過還沒摸過癮，霽雲麓一巴掌就先拍下來了。
“懂了。”霽雲麓點頭。
要巴結石蛇洞的各方勢力在大荒外圍驅蟲養蠱，她進去很難討到什麼便宜，甚至還有可能把她當做另一方的競爭對手，痛下殺手。
這洞主大壽日子，也是趕巧了。
霽雲麓捏著芥子袋，關於賺錢的思緒紛紛揚揚，像風中散落的片葉驚鴻，抓不住頭緒。
若是丹修，她可以賣丹藥。
若是符修，她可以賣符籙。
可她是個術修，難不成，她去算命？
霽雲麓低頭看了看自已的個頭，想了想自已現在的年歲，她這個模樣去支攤算命，真的有人會信嗎？
“哎。”一張小臉皺巴巴的，霽雲麓犯起了難。
“我有一個賺錢的法門，你要不要聽？”葉朝宗戳了戳她的臉，笑的有些不懷好意。
“什麼？”霽雲麓斜著眼看他。
這個表情，肯定不是什麼正經主意。
葉朝宗鬼鬼祟祟地湊在她耳邊，再好看的容顏也被這猥瑣的氣質帶歪，他小聲道：“那老傢伙不是要辦大壽麼？那場面肯定很大，咱們可以去打打秋風。”
“偷？”
“不，是借。”葉朝宗糾正她，義正言辭：“我好歹也出身名門正派，怎麼會做偷竊那等無恥小事？”
他撇了撇嘴，對偷盜之行投以十萬分的鄙視與唾棄。
偷盜之徒就該受五馬分屍之刑，不得善終，比如偷他芥子袋的那個人。
霽雲麓同樣想到了那個小賊，也跟著唾了一口。
只有正在這件事上，他們二人的意見是完全一致的。
“你現在年紀還小，經驗不夠豐富，所以還不明白一個道理。”葉朝宗深沉地望著遠方，遠處的連綿黑影落在他的眼中，濃得像是一塊墨。
霽雲麓已經對他突如其來的正經免疫了，隨意地敷衍他：“洗耳恭聽。”
她保證左邊進，右邊出，絕對不給他的胡言亂語留半點位置。
“那個道理就是……”少年笑得囂張肆意，意氣風發寫在眉心，眼裡是遮不住的靈動。
他笑道：“人有多大膽，錢有多大產。”
“三日後老東西的大壽，為兄讓你看看什麼叫做實力！”
。
三日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霽雲麓在大荒深處穿梭了半月，沒覺得時間有多難熬，可是與葉朝宗相處的三天，她感覺比三年還要漫長。
那是個大白天胡侃吹牛，大晚上睡覺報菜名的存在，醒的時候是一百隻嘎嘎叫的鴨子，睡著的時候是霽雲麓可望而不可即的遠方，天知道她每天是怎樣聽著一連串美食名字睡著的。
她喪著臉，疲倦地跟在葉朝宗身後，任石蛇洞外熙熙攘攘，人流如織，也衝不散她心頭的陰鬱。
“哎，你這個表情不行，來，笑一個。”葉朝宗捏著她的臉，努力給她擠了個笑臉出來，“咱們是去參加人家大壽的，不是給人報喪的。”
“你這副表情，哪家主人敢讓你進去？”
霽雲麓扯撥開他的手，遠遠望著石蛇洞的門戶。
面前的石門厚重沉凝，仿若一頭沉睡的雄獅，初晨的陽光灑下，顯露了它口下的獠牙，赤色的綢帶紅的像血，淋漓的掛在口中。
石門外立著兩排著裝整齊的弟子，正中間坐一記賬的老者，個個腰背挺得板直，滿面紅光，龍馬精神。
入山賀壽的人，絡繹不絕，燙金的請帖在主客之間交接，客套的問候擁擠在門口。幾分不達眼底的笑意拼湊，倒也稱得上一句熱鬧和氣。
“我們可沒有能進壽宴的請帖。”霽雲麓上下掃了葉朝宗一眼，續道：“也沒有能震懾門人的闊氣。”
她用眼神詢問他：兩樣都沒有，我們怎麼進去？
“哎，你還是年輕。”葉朝宗嘆息：“年輕人啊，著相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鼻子前搖了搖：“不不不，我們不需要請帖，也不需要闊氣。”
他們沒那個人脈，也沒那個財力。但是，有人脈和有財力的人，一定會帶有弟子、子侄或是僕從。
當不了前者，他們還當不了後者嗎？
葉朝宗守在門口，瞅見一大隊人馬，拽著霽雲麓就跟在了隊伍末尾。二人挺直腰背，目不斜視，湊在人群裡，
領頭的老者與人看了請帖，還在跟人寒暄。
葉朝宗偷偷衝著霽雲麓擠眉弄眼，對著她比口型：我厲害吧？
霽雲麓：我們不會被發現吧？
葉朝宗得意洋洋：當然不會！
這招他用過不止一次，從來沒出過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