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少年劫匪
天一亮，霽雲麓便沿小道往大荒走去。
西行不過二十里，她看見了一個少年。少年的年紀看著不大，生的煞是好看。春山畫眉，寒江凝眸，青峰瓊鼻，飛櫻點唇，頭玉磽磽，眼角還點著一顆小痣。
他倚著一把長劍，半臥在路邊的巨石之上，眼眸緊閉，看模樣是在小憩。
誰家好人在這種地方睡覺？
霽雲麓心下好奇，但兜中緊迫，她也沒工夫去管，繼續向前趕路。
然而不出兩步，一道陰影唰地落下，霽雲麓還沒反應過來，脖子上便已多了一絲涼意。
少年的長劍橫在她脖子上，劍鋒緊緊貼著她的肌膚，隨時準備割斷她的喉管。
生死一瞬，霽雲麓不敢有多的動作，她謹慎地將左手藏在袖子裡，望向少年：“道兄……這是何意？”
從少年方才出手洩露的氣息來看，他至少是金丹修為，能不起衝突最好。
若是避免不了衝突……
霽雲麓眸色一暗，那她也不是什麼好啃的骨頭。
少年低頭看著她，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唇紅齒白，笑靨如春，給人一種溫暖親和的感覺。
但他一開口就給他自已這張臉糟蹋了。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
這是……打劫？
城裡遇小偷，城外遇劫匪？
霽雲麓只覺得荒謬，她看起來是那種有財可劫的嗎？
還有，誰家劫匪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打劫？除了她這樣的倒黴蛋，還能劫到誰？
她試探著用手推開了劍鋒，禮貌地問他：“只劫財嗎？”
“只劫財。”
“那就好。”霽雲麓心下鬆了口氣，把身上剩下的兩個空芥子袋分了一個給他，慷慨道：“不用找了，都給你！”
半毛錢都沒有的家底兒愣是甩出了腰纏萬貫的氣勢，十足的闊氣。
趁著少年還沒發現芥子袋裡空無一物，霽雲麓轉頭就走，低頭卻發現自已的腳已經離地，一整個懸在空中。
那少年竟然拽住她的後衣領子，跟拎小雞似得給她提了起來，力氣之大，硬是讓人掙脫不得。
霽雲麓垮著臉，這麼羞恥的姿勢，饒是他是個金丹，她也想給人臉上來兩拳。
“你不是說了只劫財麼？”
怎麼？現在還要劫人？
少年也不說話，皺著眉頭給她翻了面，死死地盯著她的額頭看。
被人像煎餅一樣攤來攤去，霽雲麓滿臉的生無可戀。
咋？她腦門上有花？
少年看了半天，正在霽雲麓忍不住要出手之際，他開口了。
“我觀你印堂發黑，一會兒會有血光之災，你給我十枚中品靈石，我幫你了了此禍。”
“……”當真是每一句話都在霽雲麓意料之外。
她簡直被這少年不要臉的程度驚呆了，她指了指自已，不可思議的問：“你說我？印堂發黑？血光之災。”
這年頭，居然有劍修給她一個術修算命？兄弟你忽悠人都不看物件的嗎？還血光之災，災什麼？災他手裡這把長劍嗎？
“嗯，血光之災。”少年認真地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一絲胡謅的愧色。
“你先給我放下來。”
“放下來你會跑。”
“……我不跑。”霽雲麓一言難盡地望著他，“你要誠心想攔，你覺得我跑得掉麼？”
“也對。”少年鬆開手，把霽雲麓放回地上，手掌寬慰地在她肩上拍了拍。
嗯，剛剛築基，這個年紀，實力也算不俗了。
不過還是比不上他。
雙腳踩地，霽雲麓的臉色緩和不少。
她理了理衣領，懶得再兜圈子，直白道：“你想坑我十枚靈石你可以直說。”
“真的可以直說嘛？”
“你就算直說我也沒有。”
“……”
少年一梗，不過他也不氣餒。
“你沒有也沒關係，相逢即是緣，我願意無條件幫你瞭解你的災禍。”
“多謝啊。”霽雲麓一根一根地掰開少年緊握著她手臂的手，假笑道：“我不需要。”
少年換了另一隻手，繼續抓著她。
他很執拗：“不，你需要。”
“我真的不需要！”
“你需要。”
“我不需要。”
少年二話不說提劍橫在霽雲麓脖子上。
“……”
好！她需要！
霽雲麓憋著氣，好聲好氣問他：“所以我現在要進大荒，你也要跟我一起嗎？”
少年斷然拒絕：“不行，你的血光之災應在此處，你不能走。”
“……”第一次聽說還要人在原地等自已的血光之災的。
真的，要不是因為打不過，霽雲麓早動手了。
她被少年一直絆到了巳時三刻，眼看天色漸暗，霽雲麓焦躁的心也徹底死了，死的透透的。
少年坐在她身側，猶如老僧入定，看似一動不動，實則整個神識都放在霽雲麓身上，她稍有動作他便能察覺。
這份特殊的關照，讓霽雲麓有一種吃了蒼蠅的噁心感。
她在心裡直髮牢騷：這個少年，渾身上下，只有一張臉長得像人。
突然一陣疾風起。
“在我身後，不要亂跑！”少年起身大喝，語氣慎重，讓霽雲麓心頭一緊。
抬眼望去，只見一群紅衣人從狹道衝出，看到少年，領頭人毫不遲疑，冷喝：“殺！”
霎時，十七個紅衣人動作一致，齊齊拔劍，出手皆是狠辣之招，直逼少年命門。他們招起同源，式出一脈，彼此交叉，又互相呼應，攻防一體，顯然是出自同宗，且還是來頭不小的門派。
紅衣人劍快，少年的劍更快。
少年似有神力傍身，一口長劍如游龍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劈砍橫擋一氣呵成。
劍，在捉影一瞬。
劍，在掠耳一轉。
招招快，招招害。
式式冷，式式疾。
刀光劍影之中，盡是封喉穿身之招。
不到片刻，十七個紅衣人，盡數覆滅。
原以為是一場血戰，卻不料結束的如此之快。霽雲麓從石頭後探頭，一股火在胸口匯聚。
“你的血光之災，我幫你解決了。”將長劍收回鞘中，少年回頭看了一眼霽雲麓，給了她一個“不用謝我”的得意表情，看的霽雲麓心口一堵。
這下她是再也忍不下去了，深吸了一口氣，霽雲麓大聲道：
“這些人分明是來找你的吧？”
一聲怒吼，驚起一眾飛鳥。
這哪裡是她的血光之災？分明是他的殺身之禍！那紅衣人擺明了就是衝著他來的！
呀！被發現啦！
少年捂著耳朵，嫌棄她：“小姑娘這麼兇，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滾！”
“哎呀，別這麼兇嘛。”少年臉皮厚若城牆，直接忽視了霽雲麓臉上的不快，繼續湊上來。
“剛剛我出劍你看到了嗎？你看我厲害嗎？要不這樣吧，我看你一個小姑娘一個人在外行走甚是危險，不如你給我十枚靈石，我當你護衛！”
“我！不！需！要！”
“要”字落地，熟悉的長劍又橫上了脖子。
霽雲麓這回沒慣著他，冷哼一聲，直接往劍鋒上撞，嚇得少年趕緊把劍收回來。
“哎，你嫌貴也不能不要命啊！”少年委屈地抱著劍，伸了五根指頭出來：“這樣吧，我給你便宜點？五枚！五枚好不好？真的最低價了！”
“呵！不要。”
“那三枚總行了吧，三枚，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我不要，你殺了我吧。”
“……哎，算了算了，我不要靈石了，我就跟著你，不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