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那你也是個好人

“時辰不早了，今日先到這吧。辛苦王捕快走這一趟了。”古詩看了看天色。

“暮靄沉沉。”喬天落站在古詩身側，順著古詩的目光看向天邊。傍晚本就不明晰的天色被厚重的雲層遮了幾分，似有若無縹緲的霧氣在雲層附近徘徊纏繞。

“暮靄沉沉？這詞倒是應景。”古詩讚許。

“嗯，這個詞我是在《雨霖鈴》裡知道的，整句是‘念去處，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意思是想到這一去路途遙遠，千里煙波渺茫，傍晚的雲霧籠罩著南天，深厚廣闊，不知盡頭。

暮靄沉沉這個詞，既可以形容黃昏時候雲霧沉沉的樣子，也可以用來形容人的心情或者事物沉重。我剛看你看天邊，心裡想著這個案子，覺得這個詞，很是應景。”

“是應景。只不過你說的這句，我未曾讀過。”古詩和喬天落邊走邊談：“這是誰寫的？”

“是夢裡看到的，以前我說過的那個夢。在那個夢裡，我在學堂裡學到的，宋代，柳永。”

“是寫的離別時分嗎？我聽這句的意思，彷彿是離別時分的感覺。”

喬天落詫異的看了古詩一眼，她以為古詩肯定會問她嘴裡的夢，畢竟這聽起來太奇怪了。可是古詩似乎不在意這個，反而對那句詞更有興趣。

“對，是詞人和戀人惜別的時候寫的。”喬天落解釋。

“你在夢裡，學到了這首詞？那《雨霖鈴》是詞牌名？”古詩繼續問。

“是，詞牌名。夢裡學堂的夫子是這麼講的。”

“雍盛沒有這個詞牌名，雍盛不興詞。你還記得全詞嗎？”

“記得。”喬天落笑著背了出來，她一晃神，突然想起來自己上學的時候，因為背不下來詞，早讀被罰站的時光。

“是首好詞。”古詩指了指近在眼前的城門。這會天還沒黑透，但是街上已經不如白日喧鬧了。過往的人行色匆匆中帶著幾分謹慎，想來應該是兇案帶來的陰霾。

“餘溫是個好官。”古詩的話題跳的很快，喬天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雨霖鈴》和“餘溫是個好官”差的確實是有點多。

“最起碼，他盡力在做一個縣令該做的事。”古詩喃喃。

“那你也是個好人。”喬天落輕輕拍了拍古詩的手，對著古詩疑惑的眼神解釋：“在我的記憶裡，碰到這種事情，互不相識的人聽了以後會唏噓受害者的短命，會惶恐於兇手尚未落網。

但是，不顧個人安危，去插手案子的，應該不會有很多人。你講實話告訴我，你為什麼想查案子？”

“為什麼？”古詩重複一遍，不確定的開口：“我不希望再出現新的受害者，我希望定水縣的百姓能恢復正常的生活，不用再提心吊膽，別再經歷喪親之痛。”

“那你有沒有想過呢？受害者都是和你差不多的姑娘，假若兇手的功夫在你之上，那你碰這個案子，就是把命放在賭桌上。”

古詩搖了搖頭：“沒想過。我想看定水縣安定，我想給死去的姑娘一個交待，我怕人們對朝廷失望。”

“所以啊，詩。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是什麼，我們本可以快馬加鞭路過定水縣，把這一切交給餘縣令，就當做不知道這一切。但是你為了素不相識的人肯不顧個人安危，以身涉險。應該也算是個好人吧。”

古詩輕笑一聲，扭頭看向喬天落：“那你呢？”

“我？”喬天落晃了晃腦袋，一副驕傲的樣子：“我可有女俠當保鏢，我和你可不一樣。”

古詩無奈的笑了起來，喬天落晃腦袋的樣子，像極了給別人炫耀東西的小朋友。

“詩，我其實害怕這些。”喬天落的語氣嚴肅起來：“我既害怕又好奇，如果是隻有我自己，我肯定是不敢看不敢碰，躲得遠遠的。但是現在不一樣，我身邊有你。不論危險還是什麼，我想陪著你，和你一起經歷一起面對。

我害怕這些，但是我也不害怕這些。因為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出事，我信你。”

夏日裡悶熱的傍晚，喬天落那句“我信你”，砸在古詩的心上，讓她愣在原地。

“好餓。”古詩隨便扯了個藉口，來掩飾自己的失態。不過這藉口扯的正是時候，街邊酒樓里正飄出來陣陣飯香。

喬天落深深的嗅了一下空氣裡飯菜的香味，一隻手揉著自己的肚子：“確實是餓了，本來昨天就沒吃什麼，今天又跟著你東跑西顛的。這家酒樓聞起來好香啊，要不我們在這裡吃吧。”

“好。”古詩應下來，走進酒樓。

酒樓裡熙熙攘攘，古詩沒那麼多講究，也沒要單間，在大廳找了張空桌，叫來小二點了幾道招牌菜。

“今晚我猜你肯定不會安穩睡覺，大機率會出去一趟。”喬天落一邊吃飯一邊和古詩聊天。

聞言古詩壓低聲音回答：“對，我想去那個祭臺看看，不是說人頭是在晚上的時候，在守衛的嚴密看守下放上去的嗎？我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漏洞。”

“一定要晚上去嗎？”喬天落關心的問。

“人頭是晚上放的，所以夜裡有必要去看看，明天天亮了以後再去看看，這樣對比著來看或許能發現什麼呢。”

喬天落給古詩夾了一筷子菜，說：“帶著我一起去，我自己在客棧也怪害怕的。萬一因為白天的行動兇手晚上摸來找咱們，你走了就留下我自己，那等你回來我指定屍體都涼了。”

“嗯，你跟我一起。”古詩讚同。其實喬天落不說古詩也不放心把她自己一個人扔在客棧裡，因為她也擔心發生喬天落嘴裡的那種情況。

“那快點吃，早點吃完回去還能眯一小會，這樣晚上還能有精力。”喬天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