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少家主了嗎?”
得到訊息的蘇管家火急火燎的問。
“少家主不在宅邸嗎?難道她已經去後山了?”已經有人急出哭腔。
“還沒有。”
有人說:“她剛才下山了。”
“……”
去後山之前的幾個小時,祁煙到了祁山腳下的另一處僻靜的墓園。
樹木森立的幽靜石板路,通往坡道高處。
她一步步跨上不染塵埃的石階,耳邊是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此時軍服前原本戴著勳章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朵朵盛著露珠的白菊。
十多分鐘後。
步履穩健的軍靴停在座座矮矮的墓碑前,祁煙沒甚波瀾的眼眸劃過此處。
這裡葬著任務中犧牲的人們,他們也是祁家人。
與祁家祖墳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更大,更多,數都數不清。
一眼望去,望不見頭般。
祁煙垂下眸,這幾年又增添了很多新的墓碑,她按照年份,走到中間一排,一言不發地在每座墓碑前放了朵白菊。
這處墓園沒有管理人,但這裡的墓碑始終一塵不染。
山下的村民會自發的來打掃,每天,每天,風雨無阻。
這裡有他們日思夜想的人,也有為他們日思夜想之人而死的人。
放好最後一座墓碑。
祁煙站到中間,緩緩的看,碑石裡黑白照片上年輕鮮活的人兒,彷彿還在昨天。
她就這樣立在原地,久久,久久的沉默。
一排整整三十九個人,墓碑上的時間全在同一天,那天出任務的有四十個,而唯一沒死的……
此時此刻,就站在墓碑前。
而她今天準備了四十朵白菊。
祁煙握著手中的白菊,望著被風吹雨打五年的墓碑們。
明明那場浩劫在她的記憶中不過才短短几個月,現在只要閉上眼,一切還歷歷在目,同伴的鮮血撒在臉上的觸感還那樣清晰,溫度都似乎還存在。
對於失去記憶的她來說:時間過的……可真快。
好像,只有她被拋下了。
祁煙抿著唇瓣,站的筆直的背影,自後方看來,似被一種無形的落寞籠罩。
氣質中歷年被稀釋的憂傷肆無忌憚的吞噬她,捏著花梗的手攥緊。
這是情緒從不外露的祁家繼承人僅能的失態。
許久,直到日頭西斜,祁煙轉頭望向天際。
這處雖僻靜卻風景極好。
圓潤的紅日當空,照亮天地,光撒在座座墓碑上,如鍍了金光,美不勝收。
當年選址的人,必下了一番功夫。
“時間到了,”祁煙呢喃,“我該走了。”
她將第四十朵白菊放在她所站的位置。
就當是提前祭拜吧。
自已祭拜自已,也挺有意思的。
祁煙斂著長睫想。
隨著她離開的背影,風搖曳起地上朵朵白菊的花瓣,似在挽留,可那人始終未回眸。
“少家主。”
石板路盡頭,司機恭敬開門。
“去後山。”
祁煙彎腰進車後說。
司機並非只是專門開車的人,他在後視鏡擔憂地看她一眼。
“您站了很久,不回去休息一晚補充體力嗎?”
“還需要我再重複一遍?”
祁煙淡淡然的清眸,透過後視鏡與他對視。
“……不需要,”司機不敢忤逆,“這就帶您過去。”
她側目望著熱鬧的山下。
祁山雖與世隔絕,但這裡設施一應俱全,如同一個縮小版的城市。
今天山下好像還在慶祝她的迴歸,街上滿是歡聲笑語的人,熱鬧非凡。
“您之前每次回來,都會跟大家一起慶祝……”
司機多嘴道,但後面的話被祁煙一個眼神憋了回去。
祁煙收回視線,闔上眼睛,遮蔽掉一切雜念,既然做了決定,就要貫徹到底。
馬上就要結束了。
不管是祁家傳承多年的使命,還是她身上的枷鎖,那樣……
就不會有人再犧牲了吧。
後山,在山頂玻璃溫室之後的山窪處,聚滿了人。
這是永遠離開祁家,最正式,最無可指摘的道路。
以血,以命為代價。
“少家主,您糊塗啊!有什麼事咱們好好商量不行嗎?”
蘇管家抖著臉上的肉,幾乎以淚洗面。
“是不是元老會的人又欺負您了?您跟我說,我拿槍斃了他!”
“沒有,您想到哪去了。”祁煙無奈地笑了,“我已經過了被欺負的年紀了,蘇伯。”
“那您是受了什麼委屈啊?您跟伯伯說……”
“蘇伯,少吃油炸食品,”祁煙忽然正色道,“再這樣下去,您要跟我前後腳走了。”
“少家主!”蘇管家恨不得抓著她肩膀,把她腦子裡的水都晃出來,“您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
“放心吧,”祁煙輕笑著挽起袖子,“您知道的,我總是能贏。”
她不能保證自已能活著出來。
但她從不做輸家,這次不管是死,還是生,她都達成了最終目的。
蘇管家沒聽懂她的意思,也沒功夫揣摩了,見實在勸不住,偷偷將一個小包塞進她手裡。
“這些東西您拿著,有壓縮餅乾和照明裝備……”
“不合規矩。”
祁煙毫不猶豫的拒絕。
“您難不成是去送死嗎?!”蘇管家氣急了,“我們都不會告發您的,元老們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規矩就是規矩,蘇伯,收起來吧。”祁煙刻板道。
蘇管家:“……”
他氣的血壓都高了:“您怎麼這麼死腦筋!”
“沒人會找您的麻煩的!您就拿著吧,裡面機關重重,還沒吃的!您真的會死的!”
祁煙沒有接這話茬,只淡淡的笑。
見此,蘇管家有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了,如鯁在喉。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低聲哽咽。
“您怎麼……好像就沒想出來一樣……”
蘇管家現在開始怨元老會和主家了。
把好好的孩子教的如此不知變通!如此……
到底,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太陽快落山了,祁煙沒再耽誤時間。
不顧眾人悲傷的勸誡,走向被開啟的山洞古老大門。
腐朽的氣息鋪面而來,內裡陰暗無光,如同無盡深淵,看不見遠方,也看不見腳底的路。
未知的恐懼趨勢下,似乎跨出一步便會跌落萬丈懸崖,一般人怕是隻瞧一眼便嚇破了膽。
祁煙卻毫無懼意,步伐平穩。
就在她半個身子要沒入黑暗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喝。